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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墨池琐录-明-杨慎-第2页

则重规叠矩,出则奔辙绝尘。尽书法矣。
草书尤忌横直分明,多则字有积薪束苇之状,而无萧散简远之气。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理。譬之良马,磬控纵送,不尔蹶矣。古称锺繇隶奇,张芝草圣,孙过庭遂疑其偏,不知乃似孟子不言易而善用易也。
郑子经云:偶写一字不成,须于众碑中求之,不可轻易率尔而作。赵子昂所谓必求古人佳样是也。
赵子固云:学唐不如学晋。人皆能言之,晋岂易学!学唐尚不失规矩,学晋不从唐入,多见其不知量也。
钟绍京云:智永砚成臼,乃能到右军;石穿透,始到钟、索也。陶贞白云:右军临锺迹,胜其自运。山谷云:帖中有张芝书状二十许行,索靖急就章数行,清绝瘦劲,虽王氏父子当敛手者也。予观此论,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天下元无第一人,信矣。今之学书者知有二王,而不求二王之上,亦未为善学二王者也。
三代之鼎彝,字画皆妙,盖勒之金石,垂世传后,必托于能者。为学古钩深者谋,不为单见浅闻者病也。又曰:石鼓文笔法,如圭璋特达,非后人所能赝作。熟观此书,可得正书行草法。盖王右军亦云耳。又曰:周秦古器铭皆科斗文字,其文章尔雅,朝夕玩之,可以披剥华伪,自见真情,虽戏弄翰墨,不为无补。又曰:李龙眠得金铜戟于市,汉制也,泥金六字,字家不能读。虫书妙绝于今,诸家未见此一种,乃知唐玄度、僧梦英皆妄作耳。又曰:草书与科斗篆隶同法同意。又曰:大王昨遂不奉深恨帖,有秦汉篆笔。姜夔云:真行草书之法,圆劲古淡则出于虫篆,点画波磔则出于八分,转换向背则出于飞白,简便痛快则出于章草。合黄与姜之言观之,学书者必先乎此。所谓乘槎直上斗牛宫,不但穷河源而已。不然,是弄潢池而承檐霤,岂有惊人之波澜耶。
梁武帝云:众家可识,亦当复由串耳;六文可工,亦当复由习耳。程邈所以能变书体,为之旧也;张芝所以能尽书势,学之积也。既旧且积,方可以肆其谈。
有功无性,神彩不生。有性无功,神彩不实。
雷太简云:听江声而笔法进。文与可亦言:见蛇斗而草书长。
卷二
袁昂曰:锺繇之书,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馀。秦汉以来,一人而已。右军字似左传,大令字似庄周。山谷为此言,亦犹东坡以杜子美比司马迁,以江瑶柱比荔枝也。墓田丙舍,其锺元常之懿乎?霜寒阮生,其王右军之奥乎?李阳冰庶子泉铭、怡亭刻名、二世之诏,无是过也。
李嗣真云:黄庭经象飞天仙人,洛神赋象凌波神女。
续书品云:乐毅论小中有楷,黄庭经楷中有小;东方赞五分中有楷方丈,洛神赋方丈在五分中;力命篇三分画五分字,曹娥碑五分画四分字。
张长史千字文数字,四明屠真卿家藏古帖有之。又有苏才翁所补,亦怪逸可喜云。
索征西笔短意长。今人作字大概笔多而意不足。观秘阁续帖中月仪帖可见。
晋贤草体虚淡萧散,此为至妙。惟献之绾秋蛇为文皇所笑。至唐张旭怀素,方作连绵之笔,此黄伯思、姜尧章之所不取也。
薄绍之书,放纵快利,笔道流便,二王之后,略无其比。
古草书赋云:杜度之后,以张为祖,以卫为父,索、范伯叔也,二王可为兄弟,薄为庶息,羊为仆隶。其言似夸,然确论也。
智果书合处不减古人,然时有僧气可恨。古人所以贵于人品高也。
徐浩云:虞得王之筋,褚得王之肉,欧得王之骨。夫鹰隼乏彩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健也;翚翟备色而翱翔百步,肉丰而力沉也。若藻曜而高翔,书之凤皇矣。欧虞为鹰隼,褚薛为翚翟,书之凤皇,非右军而谁!
陈景元评欧阳询字云:世皆知其体方,而不知其笔圆。亦可为欧之阐幽也。
米元章目柳公权书为恶札。如玄秘塔铭,诚中其讥。若阴符经序,昔人评为柳书第一,实存晋韵。下此则冯宿碑亚于庙堂碑,非玄秘塔铭可同日观也。紫丝靸帖亦佳,比之颜当出其上。而世未有信予此说者,何所见之不同乎!
书法之坏,自颜真卿始。自颜而下,终晚唐无晋韵矣。至五代李后主,始知病之,谓颜书有楷法而无佳处,正如叉手并足如田舍郎翁耳。李之论一出,至宋米元章评之曰:颜书笔头如蒸饼,大丑恶可厌。又曰:颜行书可观,真便入俗品。米之言虽近风,不为无理,然能言而行不逮。至赵子昂出,一洗颜、柳之病,直以晋人为师,右军之后,一人而已。
荣咨道云:褚遂良、薛稷、柳公权,不过名书,未得为法书也。
李北海书云麾将军碑为第一。其融液屈衍,纡徐媚妍,一法兰亭。但放笔差增其豪,丰体使益其媚,如卢询下朝,风度闲雅,萦辔回策,尽有蕴藉,三郎顾之,不觉叹美。云麾碑刻在长安良乡县,石拓本远不如也。今长安碑已亡,惜哉!
张旭妙于肥,藏真妙于瘦。然以予论之,瘦易而肥难。扬子云曰:女有色,书亦有色,试以色论。诗云:硕人其颀。左传云:美而艳。艳,长大也。汉书载昭君丰容靓饰,唐史载杨妃肌体丰艳。东坡诗:书生老眼省见稀,画图但怪周昉肥。知此可以论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