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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寒山帚谈-明-赵宧光-第5页

真书之效古者,古隶出于篆,今隶依乎真。汉孔安国以隶写籀,谓之隶古。唐明皇不喜古文,凡不合开元文字,谓之野书,于是后人罕睹前人之迹。一变曰徒隶,再变曰草隶,人自为之,无论也。上不足考古,下不合时王,聊合为一说。分不骇族,隶不蹈时,以续古今脉络可耳。然今之真书多有取是改作者。草、分隶之波折,真书变而为曲直,若分隶之起伏,真书变而为撇拂。郑樵谓篆通隶僻,篆巧隶拙,真书则犹其流之逾深也。
八曰真书。近代时书,而国朝之所通行。古文邈远,小学不兴。无学者蹈俗忘本,稍通者束义背时。古今意义恒同,蹊径每异。譬之三代文不得与秦汉合,汉魏诗不得与近体合。佛、老、庄、骚,饾饤入公车掌故家语,徒为知者喷饭。今拟古词,肖而不夺;此学彼行,似而莫移。时王之制,何得己见妄为变更?若用古体作今书,不堪眩世,徒足自惑,不特义不可行,而势亦难达也。但俗书之最谬者,与夫世俗之固加偏傍者,所当正耳。一以正俗,一以革古,而悉协于时中,真书是也。
九曰草书。起于削国,天下有事,急就为之。或起草他简,然后正书,皆不暇致详而作。汉人遂以名家,杜度、锺、张飞扬俊逸,其圆转得于篆籀,波折得于分隶,简而有合,不大相离。上古结绳而治,刻契而与,丶识而别,剖竹而官,粗迹之于文故无足重,奚以草之去古为异乎?故文以达词,词以达志,草书虽去古而可达古文。且有真未必合,草未必离,如隹佳等字,古、草皆合,真书有愧矣。草鹿首岐,草山虚下。夜前垂乍,草正真讹。乃至臼旧秊(年)驱(駈)窻(窓)称(秤)乐(乐)两(刃)尽(尽),翻草书以成俗体,无以下笔,岂草之罪乎!
篆书一笔不得杜撰,而字字皆可变化。徒隶俗体杂陈,而一笔不可转移。何也?古者万国,人自为法,变是其本分耳。至于后世,作者不兴,同文有禁,所谓依样胡卢者非邪,此亦人之大不幸矣。
●格调二
夫物有格调,文章以体制为格,音响为调;文字以体法为格,锋势为调。格不古则时俗,调不韵则犷野。故籀鼓、斯碑,鼎彝铭识,若锺之隶,索之章,张之草,王之行,虞、欧之真楷,皆上格也。若藏锋运肘,波折顾盼,画之平,竖之正,点之活,钩之和,撇拂之相生,挑剔之相顾,皆逸调也。
作字三法:一用笔,二结构,三知趋向。用笔欲其有起止,无圭角,结构欲其有节奏,无斧凿,趋向欲其有规矩,无固执。
能结构不能用笔,犹得成体。若但知用笔,不知结构,全不成形矣。俗人取笔不取结构,盲相师也。用笔取虞,结构取欧,虞先欧后。结构易更,用笔难革,此笔一误,废尽心力。
学用笔法,能作一画;学结构法,能作二画三画,已上可类推也。不然,千万画无一画之几乎道,千万字无一字之几乎道。始而卤莽作字,稍闻此道,则见笔笔倔强,不知字字畸邪不合,才觉甚难,始是进德。未难即易,不足与言。
凡用笔如聚材,结构如堂构。用笔如树,结构如林。用笔为体,结构为用。用笔如貌,结构如容。用笔为情,结构为性。用笔如皮肤,结构如筋骨。用笔如四肢百骸,结构如全体形貌。用笔如三十二相,结构如八十随好。用笔如饮食,结构如衣裳。用笔如善书,结构如能文。
用笔、结构二法,取大字帖指示,以显小字帖之阃奥,取真迹帖以临墨本帖之悬殊,取古善刻参按,以辨翻摹之脱失,取学人自书,逐字逐笔褒弹得失,以便趋避轨范。如是教诲,未有不于俄顷间爽然自失,转暗为明,转无为有,转妄为真,转愚为慧者矣。若教工刻字,亦须此法。
近代时俗书,独事运笔取妍媚,不知结构为何物。总猎时名,识者不取。正如画像者但描颜面,身相容态则他人也;画花者但描须瓣,枝干扶疏则异木也,尚可称能画乎!
字体有从中及傍者,如兴水字之类;有从傍及中者,如中国之类。从中,须着念全体,然后下笔;从傍,则转移其念,凡作左,着念在右,凡作右,着念在左。凡作点缀收锋,又着念全体。此上乘也。若着念在阙漏处,此下乘也。任意完结者,不成书矣。
字全在流行照顾,勿得失粘。有去无来谓之截,有来无去谓之赘。截之失生,赘之失俗。生可熟,俗不可医。○正锋不难于横画,而难于竖画;不难于右拂,而难于左撇;不难于点画,而难于转折。试观佣书小吏,偃笔侧头,即使作前所易,直易从耳;设令求前所难,一笔不成文也。以此法考欧率更,则知全是侧锋,其横画之正者,乃偶合耳。或以为正侧兼用,观者忽之。
凡正侧锋,横正竖侧,已非佳书。近代此道茫昧,横竖皆侧,依然作大名士。世无人耳,悲夫!毋论字画恶劣,即作书时横侧竖侧,必其手腕笔札一皆臬兀不安,而后得成此字乎!习而弗察,亦劳止矣。一日有知,愧恨何已。
点画不得着粗气,运转不得着俗气,挑剔不得有苦气,顾盼不得有稚气,引带不得有杂气。永、苏诸人不能无俗,米、黄诸人不能无粗,不妨各自名家,但苦稚杂乱,不足道也。
字必取筋骨。自诅楚而下无筋,自石鼓而下无骨,独秦斯能藏筋骨于皮相间。过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