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之容,令观者凄然而动间里之意。若绘烟村市井,必须堠火远连野戍,阌阌近出邮亭;壁透烟光,宜写高阳之肆,井分篱落,应图郑氏之家,山迎马首,颜破红尘。绘之者须取纷纷之色,汨汨之形,令观者欣然有入市沽酒之思。若绘野舍贫家,必须径绕黄桑,门临碧水;夫耨妻镭,
定是冀缺之家,女笑童欢,必非冤农之户;村姑荆议绾发,临破窗而嘻嘻以缫纺,老翁短袂披肩,坐土墙而欣欣以向日;牧牛东转,荷锄西归;瓢饮清泉,盆餐麦饭,或场头高卧,或月下闲谈,情景凄绝,萧疏有致。绘之者须取羲皇之意,太古之情,令观者倏然有课农乐野之思。以上情景,能令观者目注神驰、为画转移者,盖因情景入妙,笔境兼夺,有感而通也。夫境界曲折,匠心可能,笔墨可取。然情景入妙,必俟天机所到,方能取之。但天机由中而出,非外来者,须待心怀怡悦,神气冲融,入室盘礴,方能取之。悬缣楮于壁上,神会之,默思之,思之思之,鬼神通之,峰峦旋转,云影飞动,斯天机到也。天机若到,笔墨空灵,笔外有笔,墨外有墨,随意采取,无不入妙,此所谓天成也。天成之画,与人力所成之画,并壁谛观,其仙凡不啻霄壤矣。子后验之,方知吾言不谬。
问:画学乌得称禅,所谓画禅者何也
曰:禅者,传也,道道相传也。僧家有衣钵,而画家亦有衣钵。如宋之荆、关、董、巨,元之黄、王、倪、吴,虽用笔不同,体势各异,河源之溯,皆出自右丞。
。
问:所谓画禅者,岂止道道相传而已
乎必有玄因妙旨之理。或为弟子
有轻心慢心、不可与论耶,抑或不
可以言传耶弟子于禅宗参学多
年,未闻画禅之说,请夫子明诲
之,则弟子幸甚也。
曰:善哉问也。汝初以学业正问,吾故以授传正对。若其玄因妙旨,为汝具说,虽穷诘不能尽述。必欲知之,汝当于吾自叙内,入窈宵数语中,思之求之,则知画之所以称禅矣。
问:画家既有衣钵,诸家师法相传,有
以异乎无以异乎请夫子一一释
之。
曰:富哉问也。但宋元诸家,或亲承指授,或隔代遥传,其间同而异,异而同,析举其人而问之,方能论答无讹。不知子之所问孰先。
问:关仝师荆浩,画法以有异乎
日:大处同,小处异。荆浩用钩锁法以开石,或方或圆,形体自然,故丰致洒脱。关仝亦用钩锁以开石,形体
方解,谓之玉印叠素,故筋骨劲健。
问:巨然师北苑,画法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北苑石形娟秀,意在江南,故土多石少。巨然山顶坡脚,多用矾头,土石各半,馀法皆同。
问:巨然、刘道士,画法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二画如出一手。但宋画无款识,巨然画时,必绘一僧人居主位;刘道士画时,必画一道士居主位。世人以此辨别之。
问:李成、范宽,画法有以异乎
日:笔墨皆同,但用法各异。李成笔巧墨淡,山似梦雾,石如云动,丰神缥缈,如列寇御风。范宽笔拙墨重,山顶多用小树,气魄雄浑,如云长贯甲。两画皆入神品。
问:燕文贵、许道宁,画法有以异乎
曰:许道宁长安卖药,酷嗜笔墨,画虽涉俗,亦系南宗。燕文贵师法营邱,笔资萦回,酷肖李成,但笔力少弱。
问:元代黄、王、倪、吴四家,
画法有以异乎
曰:四家皆师法北宋,笔墨相同,而各有变异。子久师法北苑,汰其繁皴,瘦其形体。峦顶山根,重如叠石,横起平坡,自成一体。王叔明号黄鹤山樵,松雪之甥也,少学其舅,晚法北苑,将北苑之披麻皴屈律其笔,名为解索皴,其坚硬如金钻镂石,利捷如鹤嘴划沙,亦自成一体。高士倪瓒,师法关仝绵绵一脉,虽无层峦叠嶂,茂树丛林,而冰痕雪影,一片空灵,剩水残山,全无烟火,足成一代逸品。我观其画,如见其人。吴中圭号梅花道人,师学巨然,俨然一体。但巨然山头坡脚,画法紧密,而仲圭之山头坡脚,画法疏落,又于阴坳处重加墨苔,号为胡椒点,以取苍茫之势,只此少异耳,馀处皆同。以上诸家画法,虽有变异,皆系南宗一脉,衣钵正传,递相授受。
问:夫子教弟子破邪归正,不
知何者为邪何者为正
日:画学初基之士,最要认准门户,不可错走路头。门户者,宗派也。学有所本,不失宗派,方谓之学者。僧家之南北二宗,创自唐始,画家之南北二宗,亦自唐始。僧家之北宗始自神秀,神秀有云: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斯旨已属微妙,但未能直抵性天,尚假修持,故承其派者流入坐参,虚抱话头,妄
斗机锋,不得其门,甚至钉关曳锁,魔走歧途,在在皆是。南宗始自六祖,六祖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此物,何处惹尘埃。斯语直抵性天,了无障碍,一丝不挂,遍体光明,故五祖遽以衣钵付之。试思六祖与神秀发轫之初,只隔一辙耳。宗神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