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乘而迎之郊。太子再拜,谒田子方,田子方不下车。太子不说,曰:“敢问何如则可以骄人矣?”田子方曰:“吾闻以天下骄人而亡者有矣,以一国骄人而亡者有矣。由此观之,则贫贱可以骄人矣。夫志不得,则授履而适秦楚耳,安往而不得贫贱乎?”于是太子再拜而后退。田子方遂不下车。
第二十二章
戴晋生弊衣冠而往见梁王。梁王曰:“前日寡人以上大夫之禄要先生,先生不留,今过寡人邪?”戴晋生欣然而笑,仰而永叹曰:“嗟乎!由此观之,君曾不足与游也。君不见大泽中雉乎?五步一噣,终日乃饱,羽毛悦泽,光照于日月,奋翼争鸣,声响于陵泽者何?彼乐其志也。援置之囷仓中,常噣梁粟,不旦时而饱,然犹羽毛憔悴,志气益下,低头不鸣。夫食岂不善哉?彼不得其志故也。今臣不远千里而从君游者,岂食不足?窃慕君之道耳。臣始以君为好士,天下无双,乃今见君不好,明矣。”辞而去,终不复往。
第二十三章
楚庄王使使赍金百斤聘北郭先生。先生曰:“臣有箕箒之使,愿入计之。”即谓妇人曰:“楚欲以我为相,今日相,即结驷列骑,食方丈于前,如何?”妇人曰:“夫子以织屦为食,食粥毚履,无怵惕之忧者何哉?与物无治也。今如结驷列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于前,所甘不过一肉。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殉楚国之忧,其可乎?”于是遂不应聘,与妇去之。《诗》曰:“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第二十四章
传曰:昔戎将由余使秦,秦缪公问以得失之要,对曰:“古有国者未尝不以恭俭也,失国者未尝不以骄奢也。”由余因论五帝三王之所以衰,及至布衣之所以亡。缪然之,于是告内史王廖曰:“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由余圣人也,将奈之何?”王廖曰:“夫戎王居僻陋之地,未尝见中国之声色。君其遗之女乐以淫其志,乱其政,其臣下必疎。因为由余请缓期,使其君臣有间,然后可图。”缪公曰:“善。”乃使王廖以女乐二列遗戎王,为由余请期。戎王大悦,许之。于是张酒听乐,日夜不休,终岁淫纵,牛马多死。由余归,数谏不听,去之秦。秦缪公迎而拜之上卿。遂并国十二,辟地千里。
第二十五章
子夏过曾子,曾子曰:“入食。”子夏曰:“不为公费乎?”曾子曰:“君子有三费,饮食不在其中。君子有三乐,钟磬琴瑟不在其中。”子夏曰:“敢问三乐。”曾子曰:“有亲可畏,有君可事,有子可遗,此一乐也。有亲可谏,有君可去,有子可怒,此二乐也。有君可喻,有友可助,此三乐也。”子夏曰:“敢问三费。”曾子曰:“少而学,长而忘之,此一费也。事君有功,而轻负之,此二费也。久交友而中绝之,此三费也。”子夏曰:“善哉!谨身事一言,愈于终身之诵,而事一士,愈于治万民之功。夫知人者不可以不知,何也?吾尝蓾焉吾田,朞岁不收。土莫不然,何况于人乎?与人以实,虽疎必密。与人以虚,虽戚必疎。夫实之与实,如胶如漆。虚之兴虚,如薄冰之见昼日。君子可不留意哉!”《诗》曰:“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第二十六章
晏子之妻布衣纻表。田无宇讥之曰:“出于室何为者也?”晏子曰:“臣家也。”田无宇曰:“位为中卿,食田七十万,何用是人为畜之?”晏子曰:“弃老取少谓之瞽,贵而忘贱谓之乱,见色而说谓之逆。吾岂以逆辞之瞽之道哉。”
第二十七章
夫凤凰之初起也,翾翾十步,藩篱之雀,喔吚而笑之。一诎一信,展羽云间,藩篱之雀超然自知不及远矣。士褐衣缊着未尝完也,粝荅之食未尝饱也,世俗之士即以为羞耳。及其出则安百议,用则延民命,世俗之士超然自知不及远矣。《诗》曰:“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第二十八章
齐王厚送女,欲妻奢牛吐。屠牛吐辞以疾。其友曰:“子终死腥臭之肆而已乎,何谓辞之?”吐应之曰:“其女丑。”其友曰:“子何以知之?”吐曰:“以吾屠知之。”其友曰:“何谓也?”吐曰:“吾肉善,如量而去苦少耳。吾肉不善,虽以他附益之,尚犹贾不售。今厚送子,子丑故耳。”其友后见之,果丑。传曰:目如擗杏,齿如编蠁。
第二十九章
传曰:孔子过康子,子张子夏从。孔子入坐,二子相与论,终日不决。子夏辞气甚隘,颜色甚变。子张曰:“子亦闻夫子之议论邪?徐言誾誾,威仪翼翼,后言先默,得之推让,巍巍乎,荡荡乎,道有归矣!小人之论也,专意自是,言人之非,瞋目搤腕,疾言喷喷,口沸目赤。一幸得胜,疾笑嗌嗌。威仪固陋,辞气鄙俗,是以君子贱之也。”
韩诗外传卷第十
第一章
齐桓公逐白鹿,至麦丘,见邦人曰:“尔何谓者也?”对曰:“臣麦丘之邦人。”桓公曰:“叟年几何?”对曰:“臣年八十有三矣。”桓公曰:“美哉寿也!”与之饮。曰:“叟盍为寡人寿也?”对曰:“野人不知为君王之寿。”桓公曰:“盍以叟之寿祝寡人矣!”邦人奉觞再拜曰:“使吾君固寿,金玉之贱,人民是宝。”桓公曰:“善哉祝乎!寡人闻之矣,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叟盍复之。”邦人奉觞再拜曰:“使吾君好学而不恶下问。贤者在侧,谏者得入。”桓公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