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自然。”言此数之生,由一而二,二而三,此阴阳自然之机也。河洛之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阳也,地阴也,六数阴极,而阳则自然而生也。地二生火,天七成之,七数阳极,而阴则自然而生也。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八数阴衰,而阳之三自然而长也。阳生阴成,阴阳生长之机,何一而非自然者?其阳之动也,静之久而自动也;阳之转也,气之战而自转也;阳之静也,动之极而自静也。行乎其所不得不行,而不可或止,止乎其所不得不止,而不可或行,即孟子所谓“勿忘勿助长”也。忘则失养之道,助则挫长之机矣。世言运气则谬甚。气可养也,而不可运。养当俟其自动,如气自坎生,所谓“源头活水来。”运而迫之使行,则气从离出,无殊火牛入燕垒矣,是与揠苗之宋人何以异?知长不可助,而动静亦听其自然,则不至养人者害人矣。
老子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妙难悉数,姑以益人之妙言之。其始也以神炼气,至气之逆而轮转,则坎中之一阳时过而化离中之一阴,化之久,空阴得空阳之照,如月之得日光而明,则离变为乾,内外通明,所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也。离中之二变为一,则诚矣。诚则心愈清,神愈明,所谓“诚精故明”者,此也,此所谓以神化气也。但神炼气,出于无心,气化神,安于无意;炼必凝乎其神,如火之炼夫顽金也;化惟听之于气,如物之化于时雨也。至全体一气相通,翻天倒地,反骨洗髓,阴阳团为一气,五行并为一途也,鸢飞鱼跃之机,常静观而自得,雷动风行之象,非外人所及知,行云流水,别有天地,时见道之上下察也。此玄之妙也。过此以往,日久功深,更有妙之又妙,此无关于人事,言之徒骇听闻,功至自知,不可预言。
二十五
先生述已,群弟子又起而请曰:“先生述此详明剀切,足解疑团。而邵子又说‘天根月窟’,究竟何所指乎?祈先生一并解释。”
先生曰:“邵子之诗,亦有人注之者,吾一并录出。”
邵子月窟天根诗解邵雍《击壤集》卷十六作《观物吟》
耳目聪明男子身,鸿钧赋予不为贫。
因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
乾遇巽时观月窟,地逢雷处见天根。
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
天根者,天一生水之根也。得之一数,生于水,盖坎中之一阳也。此一阳乃先天之气,于人为命,于天为太极,在天为发生万物之根本,在人为百体资生之根本。其气在人,其原出于天,是以谓之根,而推本于天也。月者,金水之精,人身之用,指坎水也。坎有水而无金,何以名月?不知坎中之一阳,得乾金之中爻,是以为中男。乾为金,此爻即金精也。金与水俱,是以谓之月。言窟者何?月亏而有窟也。人身之月窟安在?在乎泥丸。盖坎中空阳发动,上贯头顶如满月然,头为乾为金。夫水之精团聚于斯,所谓“月到天心”也。精气之成,活活泼泼,如风之来于水面,此月之盈也。盈极则亏,而有窟矣。不言月满而言月窟者,言亏以征其盈之极也。况盈则必亏,亏则又有所往,天机原无一息之停,此所以状月之盈而言窟也。天根何以蹑之也?以意蹑之也。一意注于天根,如足踏实地,卓然自立,是以谓之蹑。蹑乎此,乃识人之为人,其根在是。月窟何以探?以心探之也。一心照乎月窟,如手摩囊物,显然可指,是以谓之探。探乎此,方知物之有是妙,其窟最明。乾遇巽者,天风姤也。盖坎中之阳精,升而满乎泥丸,阳极阴生,一阴伏五阳之下,是乾之遇巽也,是即月窟之验于上田也。地逢雷者,地雷复也。盖坎中之阳精,积而动乎丹田,阴极阳生,一阳配五阴之下,是地之逢雷也,是即天根之萌于下田也。往来者,阳动于下,升而上乎泥丸,是天根往乎月窟也。精满于上,降而下乎丹田,是月窟来于天根也。来而复往,往而复来,轮转不息,所谓“上下与天地同流”也,所谓“直养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也。谓之闲者,有自然发动之机,有从容不迫之意,所谓“此日中流自在行”,即孟子所谓“心勿忘勿助长”也。三十六宫者,腹之脏腑及包经络,其数十有二,背之骨节,其数二十四,合之共三十六宫。都是春者,皆为阳和之气布濩充周,生意盎然也。
邵子之诗,意盖如此。所以然者,得天地阴阳之气以生,欲延生机,其运行当与天地等耳。天地之所以时行物生、万古不敝者,亦以天根月窟妙于来往也。天地之月窟安在?上下皆乾,四月纯阳之卦,至五月则阳极阴生,一阴伏五阳之下,是乾之遇巽也,是夏至即天地之月窟也。上下皆坤,十月纯阴之卦,至冬月则阴极阳生,一阳配五阴之下,是地之逢雷也,是冬至即天地之天根也。自冬至一阳之复,而二阳临,三阳泰,四阳大壮,五阳夬,六阳乾,阳极而阴复生,是天地之天根,七日往乎月窟也,往何闲也。自夏至一阴之姤,而二阴遁,三阴否,四阴观,五阴剥,六阴坤,阴极而阳复生,是天地之月窟,七日而来于天根,来何闲也。此所谓“七日来复见天地心”也。寒来暑往,暑往寒来,阴阳迭为消长,流而不息,而一岁三百有六旬,生机不已,亦犹人身之三十有六宫,得月窟天根之来往而生意不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