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武侯鞠躬尽瘁,呕血而死,可谓苦矣;然与其不遇玄德,高卧南阳,抱膝长吟,孰苦,孰乐?”
杜益斋规先生三失,曰“务名”,曰“轻信”,曰“滥交”。先生曰:“务名之过,元不及觉;轻信之过,觉不能持;滥交之过,则仆苦心也。气数益薄,人才难得,如生三代而思五臣,不能借也;生两汉而求伊、莱、十乱,亦不能借也;居今而求三杰、二十八将,其将能乎?故才不必德,德不必才,才德俱无,一长亦不忍弃。且人各自成,势难强同。昔蠡人某,恶人也,吾欲治河以救一方,驰寸纸,立集夫五百名,赴吾于数里外,限时不爽也。脱鄙而远之,数十乡为水国矣。又如某子,兄与法干尝面戒元、元亦曾受其辱,然遇使才,犹将用之也。”
禁令第十
先生曰:“禁令,治之大权也;赏,治之大威也;信义,治之大宝也;仁恕,治之大道也;政事,治之大舆也。权、威不立,则信义、仁恕适以病国;宝、道不诚,则禁令、赏反以厉民;政事不修,则宝、道无所载,而权、威无所施,故善为治者,必自政事始。”
治世之官详于下,乱世之官叠于上;详于下则教养举,叠于上则掣肘成。下多一官,则民多一亲;上多一宪,则官多一畏,多亲而政事成,多畏而贿赂通。
人不作事则暇,暇则逸,逸则惰、则疲,暇逸惰疲,私欲乘之起矣。习学工夫,安可有暇?
宗人言“坐读之病苦”。先生曰:“书之病天下久矣,使生民被读书者之祸,读书者自受其祸。而世之名为大儒者,方且要‘读尽天下书’,方且要‘每篇读三万遍,以为天下倡’,历代君相方且以爵禄诱天下于章句浮文之中,此局非得大圣贤、大豪杰,不能破矣。”
明季任邱贡士庞济公,少与大学士文敏友善。文敏贵,亲友干谒者络绎,济公独不至。文敏深念之,寄信乃往。文敏问来意,曰:“思公一晤耳,无他事。”文敏叹曰:“古人哉!”赠金五百。曰:“吾路费财两缗,何须许多也?”文敏固与之,受之。还谓宗人曰:
“向固不受也,恐拂公成惭;然吾终不受,尽以修庠。”其孙恺举博学,入翰院。
居恩祖母丧。思丧中废业,兼以毁瘠,极易萎惰,故先正制为祝祠云:“夙兴夜处,不惰其身。”期以内不惰犹易,练以后不惰更难。盖期之内哀慕之深,常有汲汲切切意,不逸则不惰;练之后哀思日,杀心少念,身少事,逸斯惰,惰斯惫矣。故行丧礼于练前,失犹少;行丧礼于练后,失必多。孔子之“丧事不敢不勉”,事在勉强而已矣。
“持其志”,敬心之学也,“无暴其气”,敬身之学也。然每神清时,行步安重,自中规矩,则“持志”即所以“养气”也;每整衣冠端坐,则杂念不来,神自守舍,则“无暴
”即所以“持志”也。盖身也,心也,一也;持也,无暴也,致一之功也。彼以耳目口鼻等为“六贼”,自空其五脏,而谓定性明心者,真妄也哉!真自诬自贼也哉!何聪明者亦为之迷惑不觉也?皆由务虚好大,纵意玄远,未实用力于此心此身也。
思勉行仁义,而每得欺侮成怨,是吾人之处世,非为仁义之难,而泛应曲当之难也。自反其过,在自见其是。我居其是,谁处其非?我居其功,谁受其过?必也,上孝下慈,而恒觉其不足;人侮人谤,而不自见其冤,其庶乎!
陈康如问经旨,先生曰:“经学亦亡矣,亡于注疏、读讲也。今若于经典行一端,即学礼之一端也;若于三事、六府行一事,则学书之一端也;若于风、雅、颂,歌一章、舞一节、为一事,即学诗之一端也。不然,即读之熟,讲之悉,何经学之有哉?而遑问其旨也。
”问易与春秋之旨,先生曰:“难言也。予未足知其旨,姑妄言也。易之作也,四圣人合人事之措施,与天地之化工,并而一之,交而易之之书也。诗、书、礼皆定局,而易为活盘。孟子所谓‘孔子圣之时’,其庶几乎!春秋则孔子自解之矣,曰‘丘之志在春秋’。又曰:
‘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盖借二百四十年桓、文之事,以自谱为东周手段也。”
康如问礼,先生曰:“吾久有志于礼,先行家祠礼。”因问“有家祠神主乎?”曰:
“有。有而朔望、令节,祭荐不行,不几使先人为有嗣之馁鬼乎?岁时祭荐,而礼文不举,不几如野人之叩墓乎?祭荐毕,遂行家人礼,拜父母,拜兄长。退入私室,夫妇之礼行焉,闺门之内,肃若朝廷。吾故曰行乎礼则尊矣,体乎仁则富矣。”
孔子论仁曰:“居处恭。”居处不恭,即居处不仁,恭即仁矣;“执事”“与人”皆然,则仁无间隙,为仁之功亦无间隙。天有不与人以君、相、师任之时,无不与人以三者之时。近但觉无事,是不以“仁为己任”矣。
孔子言“思无益,不如学”,而近儒惟昼读夜思,笔之书册,却弃孔门所“学而时习
”之六德、六行、六艺不为,是专为其无益,而废其有益矣。何怪乎内无益于身心,外无益于家国,而使圣道荒也哉!
刚主问操存,先生曰:“予未审孔、孟之操存,第予所得力处,只‘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