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处此开辟救世语当时学术波靡皆以乡愿同流合污之实托孔子无可无不可之名要而言之只是无忌惮只是胆大故泾阳点出小心二字见得孔子此处全是时中称斤估两直是分毫差移不得岂得以纵心任意为无可无不可也此等语眞是有功世道
泾阳学术人不多议,议者大约以门户少之。所谓门户者,东林讲会是也。讲会非盛世之事,亦非衰世之事。盛世不必为讲会,衰世不宜为讲会。徒以太盛则忌生,忌生则衅起;太多则杂,杂则间生。泾阳于此不无少欠知几也。然讲学固非衰世事,忌讲学岂反为盛世事耶?予过东林旧址,常有诗云:乡党程朱聊自淑,朝廷洛蜀已相猜。忠良既逐奸邪尽,宗社旋随党锢灰。启祯之间,令人深慨!
天下事是认眞人做当泾阳剏东林书院时同志虽多然彻始彻终认眞到底惟以此事为安身立命者髙忠宪一人而已朱子有云此事不是弃生舍命向前如何得成就
或以忠宪为偏于气节者非也圣贤立身行事只是因时而起岂有一定之成格当商之末微子岂欲去箕子岂欲奴比干岂欲谏而死时为之也忠宪之气节亦因乎时而已于学问何加损哉
予尝闻友人述前辈之言以邹南皋为狂髙忠宪为狷冯少墟为中行而未见少墟著述近得其集见辨学録论儒释之辨极其精晰其余皆平正切实立身进退俱无可议中行之言不虚也
关中之学大抵皆重躬行如泾野吕先生其语録有体有用平正切实亦文清之派也
启祯以后讲学诸公相继沦没惟山阴刘念台先生为硕果壬午之冬吾娄张受先先生相约同徃不果行癸巳武林胡彦逺来始知西安有叶静逺得念台之传已而静逺不逺千里而至始知先生之学本于许敬庵故所得者正惜未读语録之全也
念台人谱编是为接引初学而设俾得躬行实践极是妙法予丙子年自为格致编以天理人欲分善过而主之以敬作考徳课业二録与同志数人互相考核者数年大槩亦与此同
予尝有言大儒决不立宗旨譬之医家其大医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岂有执一海上方而沾沾以语人曰此方之外别无药近之谭宗旨者皆海上竒方也岂曰不能治病然而浅矣小矣陈几亭云圣人有无宗之宗随问随答极平常乃极变化闻者各随所入而总会于本心之中与提宗之家步步照顾而适成繁复者相悬也几亭可谓知大儒之说矣乃世每喜言宗旨者何譬之人欲学医问于大医须读书数年旁有人曰吾有竒方旦夕便称国手则无不趋之矣而不知终为大医所哂也
思辨録辑要卷三十二太仓陆世仪撰
异学类
昨偶看老庄,识破他学问根蒂。人多以为老子性阴、庄子性傲,故其学如此,又不知大道,故流为偏僻。非也,两人皆絶世聪明,且与孔孟同时,文武流风未逺,岂有不知大道之理?只是他脚跟不定、志气不坚,为世界所转移,便要使乖。老子是周衰时人,正道已行不得,孔子所谓道大莫容也,他便收敛韬蔵,以退为进,所谓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也,其谦冲俭啬处,全是一团机心,故曰无为而无不为,又曰以无事取天下,所以其流为申韩,老子是蔵形匿影的申韩,申韩是出头露面的老子。若庄子,则其时全不可为矣,若要为便做申韩,他又不屑,做儒又行不得,而又不甘自处于诸儒之下,故其言惝怳自恣,谓诸儒为贱儒,而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要絶类离羣,更出圣人诸儒之上。不曰天下不可为,而曰我不屑为。要之俱是使乖,俱是为世界所转,另寻一头路透出。孔孟则决不如此。
禅门常言歴刦不壊如何是歴刦不壊只不为世界所转便是若孔孟便是歴刦不壊其余若老庄之流则歴刦便壊了
孔孟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也庄子知其不可而不为者也老子知其不可而以无为为之者也
老庄之学体用俱非不可以治身心并不可以治天下国家葢老子虽名清净其实阴毒庄子则全无拘束纯是放旷所谓不可以治身心者也若以治天下国家则老子之学非流为申韩惨刻则必流为王莽曹操狐媚以取天下庄子之学则魏晋之风流而已
若老子之学得行王莽之流必借以行其奸冯道之流必借以葢其丑
庄生才气大其意便欲蔑裂行检挥斥儒术弊之所极不但是魏晋风流凡东坡放纵一流人都是人知苏氏之学出于纵横而不知其放恣之习原于庄子也
异端虽多未有敢显然非圣者惟庄子则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此后来禅门呵佛骂祖之开山
庄子多伪篇其盗跖等篇亦伪笔也文气全不似庄子葢假托以盗毁圣之辞乃世人不知乐其辞之快而不觉自居于盗跖后世东坡之流皆是也
孟子辟杨墨而不辟老庄葢老子是闇蔵不露的庄子亦不过自放于方外惟杨墨则是欲行其道于天下故孟子特辞而辟之
庄列本杨朱之学故其书多引用其语看来天地间只是爱为我的人多不但清谭放废之流即偏于退隠之人亦是也不但草衣木食之流即权谋功利之人亦是也总之只是自私自利
杨朱之学亦自老子出来葢其学爱占便宜也老子是悄然占便宜杨朱是明白地占便宜申韩之占便宜则更自恶狠了
墨子愿太大行太苦由其愿大故后世以孔墨并称由其行苦故当时之人亦少有传其学者所谓逃墨必归于杨亦行苦而难学之一证也
墨子之学似非随世界转移然于为人工夫上太过一分亦是趋世情之好即论语或人所谓以徳报怨之类也若圣人则止是平心而行无过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