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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日知录-清-顾炎武-第19页

>○申伯申伯,宣王之元舅也。立功于周,而吉甫作《崧高》之诵。其孙女为幽王后,无罪见黜,申侯乃与犬戎攻杀幽王乃未几而为楚所病,戍申之诗作焉。当宣王之世,周兴而申以强;当平王之世,周衰而申以弱;至庄王之世,而申为楚县矣。二舅之于周,功罪不同,而其所以自取如此。宋左师之告华亥曰:“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读二诗者,岂徒论二王之得失哉!
○德如毛“德如毛”,言易举也。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又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韩城《水经注》:“圣水径方城县故城北,又东南径韩城东。《诗》:”溥彼韩城,燕师所完。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王肃曰:“今汲郡方城县有韩侯城,世谓寒号。’”非也。按《史记。燕世家》:“易水东分为梁门。”今顺天府固安县有方城村,即汉之方城县也。《水经注》亦云:“显水径良乡县这北界,历梁山南,高梁水出焉。”是所谓“奕奕梁山”者矣。旧说以韩国在同州韩城县。曹氏曰:“武王子初封于韩,其时召襄公封于北燕,实为司空,王命以燕众城之。”窃疑同州去燕二千余里,即令召公为司空,掌邦土,量地远近,兴事任力,亦当发民于近甸而已,岂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为筑城者哉。召伯营申,亦曰“因是谢人”;齐桓城邢,不过宋、曹二国;而《召诰》“庶殷攻位”,蔡氏以为此迁洛之民,无役纣都之理。此皆经中明证。况“其追其貊”乃东北之夷,而蹶父之靡国不到,亦似谓韩土在北陲之远也。又考王符《潜夫论》曰:“昔周宣王时,有韩侯,其国近燕。故《诗》云:”普彼韩城,燕师所完。‘其后韩西亦姓韩,为卫满所伐,迁居海中。“汉时去古未远,当有传授,今以《水经注》为定。
按毛传梁山、韩城皆不言其地,郑氏笺乃云:“梁山,今左冯翊夏阳西北。韩,姬姓之国也,后为晋所灭,故大夫韩氏以为邑名焉。”至“溥彼韩城,燕师所完”,则郑已自知其说之不通,故训燕为安,而曰:“大矣,彼韩国之城。乃古平安时众民之所筑完。”惟王肃以梁山为汲郡方城县之山,而以燕为燕国。今于梁山则用郑说,于燕则用王说,二者不可兼通,而又巧立召公为司空之说,可谓甚难而实非矣。双“其追其貊”,郑以经传说貊多是东夷,故职方掌四夷九貉,郑志答赵商云:“九貉即九夷也。”又《秋官》“貉隶”注云:“征东北夷所获。”而汉时所谓貊者,皆在东北。因于笺末添二语云:“其后追也貊也,为严狁所逼,稍稍东迁。”此又可见康成之不自安而迁就其说也。
○如山之苞如川之流“如山之苞”,营法也:“如川之流”,陈法也。古之善用师者,能为营而后能为陈。故曰“师出以律”,又曰“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代,乃止齐焉”。管子霸国之谋,且犹作内政,以寄军令,使之耳目素习,心志素定,如山之不可动摇,然后出而用之,若决水于千仞之溪矣。
○不吊不祥威仪之不类,贤人之丧亡,妇寺之专横,皆国之不祥。而日月之眚,山川之变,鸟兽草木之妖,其小者也。传曰:“人无衅焉,妖不自作。”故孔子对哀公,以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为俗之不祥。荀子曰:“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长,贱而不肯事贵,不肖而不肯事贤,是人之三不祥也。”而武王胜殷,得二俘而问焉,曰:“若国有妖乎?”一俘对曰:“吾国有妖,昼见星而天雨血。”一俘对曰:“此则妖也,非其大者也。吾国之妖,子不听父,弟不听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武王避席再拜之。自余所逮见五六十年国俗民情举如此矣,不教不学之徒满于天下,而一二稍有才知者皆少正卯、邓析之流,是岂待三川竭而悲周,岷山崩而忧汉哉。《书》曰:“习与性成。”《诗》云:“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识时之士所以引领于哲王,系心于德也。
○鲁僖公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而有牧之盛。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而有来牝三千之多。然则古之马政皆本于田功也。吾未见厩有肥马、野有饥莩而能国者也。
○实始翦商太王当武丁、祖甲之世,殷道未衰,何从有翦商之事。僖公之世距太王巳六百余年,作诗这人特本其王迹所基,而侈言之尔。犹《泰誓》之言:“命我文考,肃将天威”也,犹《康诰》之言:“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也,亦后人追言之也。张子曰:“一日之间,天命未绝,犹是君臣。”
○玄鸟读经传之文,终商之世,无言祥瑞者。而大戊之祥桑,高宗之ず雉,惕于天之见妖而修德者有二焉,则知监于夏王之矫诬上天而忄栗忄栗危惧,盖汤之家法也。简狄吞卵而生契,不亦矫诬之甚乎?毛氏传曰:“玄鸟,鸟鸟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戌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于郊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可以破史迁之谬矣。
○敷奏其勇“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难不竦。”苟非大受之人,骤而当天下之重任,鲜不恐惧而失其守者,此公孙丑所以有动心之问也。升而伐夏,创未有之事而不疑,可谓天锡之勇矣。何以能之?其“上帝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