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天资,不可学也。伊川说『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点则行不掩,开见此个大意了,又却要补填满足,于『未能信』一句上见之。此与一贯两处是大节目,当时时经心始得。」又曰:「只看『异乎三子者之撰』一句,便是从容洒落处了。」又曰:「诸子之欲为国,也是他实做得,方如此说。」集注非定本。
吴兄问曾皙言志一段。先生曰:「何谓『视其气象,虽尧舜事业亦可为』?」吴兄无对。先生曰:「曾点但开口说一句『异乎三子者之撰』时,便自高了。盖三子所志者虽皆是实,然未免局于一国一君之小,向上更进不得。若曾点所见,乃是大根大本。使推而行之,则将无所不能,虽其功用之大,如尧舜之治天下,亦可为矣。盖言其所志者大,而不可量也。譬之于水,曾点之所用力者,水之源也;三子之所用力者,水之流也。用力于派分之处,则其功止于一派;用力于源,则放之四海亦犹是也。然使点遂行其志,则恐未能掩其言,故以为狂者也。某尝谓,曾点父子为学,每每相反。曾点天资高明,用志远大,故能先见其本;往往于事为之间,有不屑用力者焉。是徒见其忠之理,而不知其恕之理也。曾子一日三省,则随事用力,而一贯之说,必待夫子告之而后知。是先于恕上得之,而忠之理则其初盖未能会也。然而一唯之后,本末兼该,体用全备,故其传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则其虚实之分,学者其必有以察之!」
问「曾点言志,虽尧舜事业亦优为之」。曰:「曾点为人高爽,日用之间,见得这天理流行之妙,故尧舜事业亦不过自此做将去。然有不同处:尧舜便是实有之,踏实做将去;曾点只是偶然绰见在。譬如一块宝珠,尧舜便实有在怀中,曾点只看见在,然他人亦不曾见得。某尝谓曾点父子正相拗。曾子先未曾见得个大统体,只是从事上积累做将去,后来方透彻。曾点都未曾去做,却先晓得了,更教他如曾子恁地细密做将去,何可比也?只缘他见得快后不当事,所以只见得了便休。故他言志,亦不是要去做事底,只是心里要恁地快活过日而已。」又云:「学者须如曾子逐步做将去,方稳实。」
或问曾点气象。曰:「曾点气象,固是从容洒落。然须见得他因甚得如此,始得。若见得此意,自然见得他做得尧舜事业处。」
廖子晦李唐卿陈安卿共论三子言志,及颜子喟然之叹,录其语质诸先生。先生曰:「觉见诸公都说得枝蔓。此等处不通如此说,在人自活看方得。若云尧舜事业非曾点所能,又逐一称说尧舜来比并,都不是如此。曾点只是个高爽底人,他意思偶然自见得,只见得了便休;尧舜则都见得了,又都踏着这个物事行,此其不同处耳。要之,只说得个见得天理明,所以如此。只说得到此住,已上说不去了,要人自见得。只管推说,已是枝蔓。」或问:「程子云:『子路只缘晓不得为国以礼底道理。若晓得,便是此气象。』如公西冉求二子,语言之间亦自谦逊,可谓达礼者矣,何故却无曾点气象?」曰:「二子只是晓得那礼之皮肤,晓不得那里面微妙处。他若晓得,便须见得『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底自然道理矣。曾点却有时见得这个气象,只是他见得了便休。缘他见得快,所以不将当事。他若见得了,又从头去行,那里得来!曾参则元来未见这个大统体,先从细微曲折处行都透了,见得个大体。曾氏父子二人极不同。世间自有一样人如此高洒,见得底,学不得也。学者须是学曾子逐步做将去,方稳实。」又问:「子路气象须较开阔如二子。」曰:「然。」又曰:「看来他们都是合下不曾从实地做工夫去,却只是要想象包揽,说个形象如此,所以不实。某尝说,学者只是依先儒注解,逐句逐字与我理会,着实做将去,少间自见。最怕自立说笼罩,此为学者之大病。世间也只有这一个方法路径,若才不从此去,少间便落草,不济事。只依古人所说底去做,少间行出来便是我底,何必别生意见。此最是学者之大病,不可不深戒!」
问:「论语只有个颜子曾子传圣人之学,其大概既得闻命矣。敢问:『曾点浴沂处,注云「有尧舜气象」,夫子固于此与点矣;而子路『为国以礼』处,亦注云『达得时便是这气象』,如何?」曰:「子路所言底,他亦是无私意;但是不逊让时,便不是也。曾点见处岂不曰『与尧舜同』,但是他做不得此事。如今人在外看屋一般,知得有许大许高,然其中间廊庑厅馆,户牖房闼,子细曲折,却是未必看得子细也。然看到此,也是大故难。」或曰:「程子云:『曾点漆雕开已见得大意』,如何?」曰:「曾点见得较开只是朴实,其才虽不及点,然所见也是不苟。」或曰:「曾点既见得天理流行,胸中洒落矣,而行有不掩,何也?」曰:「盖为他天资高,见得这物事透彻,而做工夫却有欠阙。如一个大屋样,他只见得四面墙壁,高低大小都定,只是里面许多间架,殊不见得。如漆雕开,见大意则不如点,然却是他肯去做。点虽见得,却又不肯去做到尽处。且如邵康节,只缘他见得如此,便把来做几大作弄,更不加细密工夫。某尝谓,曾子父子正相反。曾参初头都不会,只从头自一事一物上做去,及四方八面都做了,却到大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