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古人为学是如何,是理会甚事。诸公愿为古人之学乎?愿为今人之学乎?
读大学,且逐段捱。看这段时,似得无后面底。看第二段,却思量前段,令文意联属,却不妨。
看大学,固是着逐句看去。也须先统读传文教熟,方好从头仔细看。若全不识传文大意,便看前头亦难。
或问读大学。曰:「读后去,须更温前面,不可只恁地茫茫看。须『温故而知新』。须是温故,方能知新。若不温故,便要求知新,则新不可得而知,亦不可得而求矣。」
读大学,初间也只如此读,后来也只如此读。只是初间读得,似不与自家相关;后来看熟,见许多说话须着如此做,不如此做自不得。
谓任道弟读大学,云:「须逐段读教透,默自记得,使心口相应。古时无多书,人只是专心暗诵。且以竹简写之,寻常人如何办得竹简如此多。所以人皆暗诵而后已。伏生亦只是口授尚书二十余篇。黄霸就狱,夏侯胜受尚书于狱中,又岂得本子。只被他读得透彻。后来著述,诸公皆以名闻。汉之经学所以有用。」
或问大学。曰:「大概是如此。只是更要熟读,熟时,滋味自别。且如吃果子,生时将来吃,也是吃这果子;熟时将来吃,也是吃这果子,只是滋味别。」
问贺孙:「读大学如何?」曰:「稍通,方要读论语。」曰:「且未要读论语。大学稍通,正好着心精读。前日读时,见得前未见得后面,见得后未接得前面。今识得大纲统体,正好熟看。如吃果实相似,初只恁地硬咬嚼。待嚼来嚼去,得滋味,如何便住却!读此书功深,则用博。昔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今人半年要读多少书,某且要人读此,是如何?缘此书却不多,而规模周备。凡读书,初一项须着十分工夫了,第二项只费得九分工夫,第三项便只费六七分工夫。少刻读渐多,自贯通他书,自不着得多工夫。」
诸生看大学未晓,而辄欲看论语者,责之曰:「公如吃饭一般,未曾有颗粒到口,如何又要吃这般,吃那般!这都是不曾好生去读书。某尝谓人看文字晓不得,只是未曾着心。文字在眼前,他心不曾着上面,只是恁地略绰将过,这心元不曾伏杀在这里。看他只自恁地豹跳,不肯在这里理会,又自思量做别处去。这事未了,又要寻一事做,这如何要理会得!今之学者看文字,且须压这心在文字上。逐字看了,又逐句看;逐句看了,又逐段看,未有晓不得者。」
子渊说大学。曰:「公看文字,不似味道只就本子上看,看来看去,久之浃洽,自应有得。公便要去上面生意,只讨头不见。某所成章句或问之书,已是伤多了。当初只怕人晓不得,故说许多。今人看,反晓不得。此一书之间,要紧只在『格物』两字,认得这里看,则许多说自是闲了。初看须用这本子,认得要害处,本子自无可用。某说十句在里面,看得了,只做一句说了方好。某或问中已说多了,却不说到这般处。看这一书,又自与看语孟不同。语孟中只一项事是一个道理。如孟子说仁义处,只就仁义上说道理;孔子答颜渊以『克己复礼』,只就『克己复礼』上说道理。若大学,却只统说。论其功用之极,至于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却先须治国;国之所以治,却先须齐家;家之所以齐,却先须修身;身之所以修,却先须正心;心之所以正,却先须诚意;意之所以诚,却先须致知;知之所以至,却先须格物。本领全只在这两字上。又须知如何是格物。许多道理,自家从来合有,不合有。定是合有。定是人人都有。人之心便具许多道理:见之于身,便见身上有许多道理;行之于家,便是一家之中有许多道理;施之于国,便是一国之中有许多道理;施之于天下,便是天下有许多道理。『格物』两字,只是指个路头,须是自去格那物始得。只就纸上说千千万万,不济事。」
答林子渊说大学,曰:「圣人之书,做一样看不得。有只说一个下工夫规模,有首尾只说道理。如中庸之书,劈初头便说『天命之谓性』。若是这般书,全着得思量义理。如大学,只说个做工夫之节目,自不消得大段思量,纔看过,便自晓得。只是做工夫全在自家身心上,却不在文字上。文字已不着得思量。说穷理,只就自家身上求之,都无别物事。只有个仁义礼智,看如何千变万化,也离这四个不得。公且自看,日用之间如何离得这四个。如信者,只是有此四者,故谓之信。信,实也,实是有此。论其体,则实是有仁义礼智;论其用,则实是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更假伪不得。试看天下岂有假做得仁,假做得义,假做得礼,假做得智!所以说信者,以言其实有而非伪也。更自一身推之于家,实是有父子,有夫妇,有兄弟;推之天地之间,实是有君臣,有朋友。都不是待后人旋安排,是合下元有此。又如一身之中,里面有五脏六腑,外面有耳目口鼻四肢,这是人人都如此。存之为仁义礼智,发出来为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人人都有此。以至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君臣,亦莫不皆然。至于物,亦莫不然。但其拘于形,拘于气而不变。然亦就他一角子有发见处:看他也自有父子之亲;有牝牡,便是有夫妇;有大小,便是有兄弟;就他同类中各有群众,便是有朋友;亦有主脑,便是有君臣。只缘本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