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曰:「仲思所说如何?」曰:「以伯羽观之,恐是观鸡雏之意。」曰:「如何?」曰:「鸡雏便是仁也。」曰:「切脉体仁又如何?」曰:「脉是那血气周流,切脉则便可以见仁。」曰:「然。恐只是恁地。脉理贯通乎一身,仁之理亦是恁地。」又问:「鸡雏如何是仁?」道夫曰:「先生尝谓初与嫩底便是。」曰:「如此看,较分明。盖当是时饮啄自如,未有所谓争斗侵陵之患者,只此便是仁也。」
致道问:「『仁则一,不仁则二』,如何?」曰:「仁则公,公则通,天下只是一个道理。不仁则是私意,故变诈百出而不一也。」
问:「和靖语录中有两段言仁:一云:『某谓仁者公而已。伊川曰:「何谓也?」曰:「能好人,能恶人。」伊川曰:「善涵养。」』又云:『某以仁,惟公可尽之。』伊川曰:『思而至此,学者所难及也。天心所以至仁者,惟公耳。人能至公,便是仁。』」先生曰:「『人能至公,便是仁』,此句未安。然和靖言仁,所见如此。」问:「伊川何不以一二语告之?」曰:「未知其如何。」
伊川言:「一心之谓诚,尽心之谓忠。」某看忠有些子是诚之用。「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十分真实,恁地便是诚;若有八九分恁地,有一分不恁地,便是夹杂些虚伪在内,便是不诚。忠,便是尽心,尽心亦是恁地,便有些子是诚之用。
「一心之谓诚,尽己之谓忠。」诚是实理自然如此,此处却不曾带那动,只恁地平放在这里。忠却是处事待物见得,却是向外说来。
「尽心之谓忠,一心之谓诚,存于中之谓孚,见诸事之谓信。」问「中孚」之义,先生引伊川。盖「孚」字从「爪」,从「子」,取鸟抱卵之义。言人心之所存者,实有是物也。
问:「诚然后能敬。未知诚,须敬然后诚。『敬小诚大』,如何说?」曰:「必存此实理方能敬。只是此一『敬』字,圣人与学者深浅自异。」
问:「程子曰『天下善恶皆天理』,何也?」曰:「恻隐是善,于不当恻隐处恻隐即是恶;刚断是善,于不当刚断处刚断即是恶。虽是恶,然原头若无这物事,却如何做得?本皆天理,只是被人欲反了,故用之不善而为恶耳。」
问:「『善恶皆天理』,如何?」曰:「此只是指其过处言。如『恻隐之心,仁之端』,本是善,纔过,便至于姑息;『羞恶之心,义之端』,本是善,纔过,便至于残忍。故它下面亦自云:『谓之恶者,本非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
问:「『天下善恶皆天理。』杨墨之类,只是过不及,皆出于仁义,谓之天理,则可。如世之大恶,谓之天理,可乎?」曰:「本是天理,只是翻了,便如此。如人之残忍,便是翻了恻隐。如放火杀人,可谓至恶;若把那去炊饭,杀其人之所当杀,岂不是天理,只缘翻了。道理有背有面,顺之则是,背之则非。缘有此理,方有此恶。如沟渠至浊,当初若无清冷底水,缘何有此?」
或问:「『善恶皆天理也。』若是过与不及,些小恶事,固可说天理。如世间大罪恶,如何亦是天理?」曰:「初来本心都自好,少间多被利害遮蔽。如残贼之事,自反了恻隐之心,是自反其天理。」贺孙问:「既是反了天理,如何又说『皆天理也』?莫是残贼底恶,初从羞恶上发;淫溺贪欲底恶,初从恻隐上发;后来都过差了,原其初发都是天理?」曰:「如此说,亦好。但所谓反者,亦是四端中自有相反处。如羞恶,自与恻隐相反;是非,自与辞逊相反。如公说,也是好意思,因而看得旧一句不通处出。如『用人之智去其诈,用人之勇去其暴』,这两句意分晓。惟是『用人之仁去其贪』一句没分晓。今公说贪是爱上发来,也是。思之,是淳善底人易得含胡苟且,姑息贪恋。」
善,只是当恁地底;恶,只是不当恁地底。善恶皆是理,但善是那顺底,恶是反转来底。然以其反而不善,则知那善底自在,故「善恶皆理」也,然却不可道有恶底理。
问:「『天只是以生为道,继此生理便是善。』善便有一个元底意思,生便是继,如何分作两截?」曰:「此亦先言其理之统如此,然亦未甚安。有一人云:『「元」,当作「无」。』尤好笑!」
孟子说「性善」,是就用处发明人性之善;程子谓「乃极本穷原之性」,却就用处发明本理。
季容甫问:「『中理在事,义在心』,如何?」曰:「中理,只是做得事来中理;义,则所以能中理者也。义便有拣择取舍,易传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
问:「『天地设位』一段,明道云见刘质夫录论人神处。『天地设位』,合道『易』字,道它字不得。不知此说如何?」曰:「明道说话,自有不论文义处。」
问:「遗书有『古言乾坤不用六子』一段,如何?」曰:「此一段,却主张是自然之理。又有一段,却不取。」
问遗书首卷「体道」之说。曰:「『体』,犹体当、体究之『体』,言以自家身己去体那道。盖圣贤所说无非道者,只要自家以此身去体它,令此道为我之有也。如克己,便是体道工夫。」以下为学工夫。
「谢氏记明道语:『既得后,须放开。』此处恐不然。当初必是说既得后,自然从容不迫,它记得意错了。谢氏后来便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