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殿帷,盛夏苦暑,欲起一台,计直百万,以为奢费而不作也。今京师贵戚,衣服、饮食、车舆、文饰、庐舍,皆过王制,僭上甚矣。从奴仆妾,皆服葛子升越,筩中女布,细致绮縠,冰纨锦绣。犀象珠玉,虎魄玳瑁,石山隐饰,金银错镂,獐麂履舄,文组彩褋,骄奢僭主,转相夸诧,箕子所唏,今在仆妾。富贵嫁娶,车軿各十,骑奴侍僮,夹毂节引。富者竞欲相过,贫者耻不逮及。是故一飨之所费,破终身之本业。
古者必有命民,然后乃得衣缯彩而乘车马。今者既不能尽复古,细民诚可不须,乃踰于古昔孝文,衣必细致,履必獐麂,组必文采,饰袜必緰此,挍饰车马,多畜奴婢。诸能若此者,既不生谷,又坐为蠹贼也。
子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时: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桐木为棺,葛采为缄,下不及泉,上不泄臭。后世以楸梓槐柏杶樗,各取方土所出,胶漆所致,钉细要,削除铲靡,不见际会,其坚足恃,其用足任,如此可矣。其后京师贵戚,必欲江南檽梓豫章楩柟:边远下土,亦竞相仿效。夫檽梓豫章,所出殊远,又乃生于深山穷谷,经历山岑,立千步之高,百丈之溪,倾倚险阻,崎岖不便,求之连日然后见之,伐斫连月然后讫,会众然后能动担,牛列然后能致水,油溃入海,连淮逆河,行数千里,然后到雒。工匠雕治,积累日月,计一棺之成,功将千万。夫既其终用,重且万斤,非大众不能举,非大车不能挽。东至乐浪,西至敦煌,万里之中,相竞用之。此之费功伤农,可为痛心!
古者墓而不崇。仲尼丧母,冢高四尺,遇雨而堕,弟子请治之。夫子泣曰:“礼不修墓。”鲤死,有棺而无椁。文帝葬于芷阳,明帝葬于洛南,皆不藏珠宝,不造庙,不起山陵。陵墓虽卑而圣高。今京师贵戚,郡县豪家,生不极养,死乃崇丧。或至刻金镂玉,檽梓楩柟,良田造茔,黄壤致藏,多埋珍宝偶人车马,造起大冢,广种松柏,庐舍祠堂,崇侈上僭。宠臣贵戚,州郡世家,每有丧葬,都官属县,各当遣吏赍奉,车马帷帐,贷假待客之具,竞为华观。此无益于奉终,无增于孝行,但作烦搅扰,伤害吏民。
今按鄗、毕之郊,文、武之陵,南城之垒,曾析之冢。周公非不忠也,曾子非不孝也,以为褒君显父,不在聚财:扬名显祖,不在车马。孔子曰:“多货财伤于德,弊则没礼。”晋灵厚赋以雕墙,春秋以为非君。华元、乐吕厚葬文公,春秋以为不臣。况于群司士庶,乃可僭侈主上,过天道乎?
景帝时,武原侯卫不害坐葬过律夺国。明帝时,桑民摐阳侯坐冢过制髡削。今天下浮侈离本,僭奢过上,亦已甚矣!
凡诸所讥,皆非民性,而竞务者,乱政薄化使之然也。王者统世,观民设教,乃能变风易俗,以致太平。
慎微第十三
凡山陵之高,非削成而崛起也,必步增而稍上焉。川谷之卑,非截断而颠陷也,必陂池而稍下焉。是故积上不止,必致嵩山之高;积下不已,必极黄泉之深。
非独山川也,人行亦然,有布衣积善不怠,必致颜、闵之贤,积恶不休,必致桀、跖之名。非独布衣也,人臣亦然,积正不倦,必生节义之志,积邪不止,必生暴弒之心。非独人臣也,国君亦然,政教积德,必致安泰之福,举错数失,必致危亡之祸。故仲尼曰:汤、武非一善而王也,桀、纣非一恶而亡也。三代之废兴也,在其所积。积善多者,虽有一恶,是为过失,未足以亡。积恶多者,虽有一善,是为误中,未足以存。人君闻此,可以悚懼。布衣闻此,可以改容。
是故君子战战栗栗,日慎一日,克己三省,不见是图。孔子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谓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谓无伤而不去也,是以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也。”此蹶、踽所以迷国而不返,三季所以遂往而不振者也。
夫积微成显,积着成,鄂誉鄂誉;鄂致存亡,圣人常慎其微也。文王小心翼翼,武王夙夜敬止,思慎微眇,早防未萌,故能太平而传子孙。
且夫邪之与正,犹水与火不同原,不得并盛。正性胜,则遂重己不忍亏也,故伯夷饿死而不恨。邪性胜,则忸怵而不忍舍也,故王莽窃位而不惭。积恶习之所致也。夫积恶习非久,致死亡非一也。世品人遂
夫圣贤卑革,则登其福。庆封、伯有,荒淫于酒,沈湎无度,以弊其家。晋平殆政,惑以丧志,良臣弗匡,故俱有祸。楚庄、齐威,始有荒淫之行,削弱之败,几于乱亡,中能感悟,勤恤民事,劳精苦思,孜孜不怠,夫出陈应,爵命管苏,召即墨,烹阿大夫,故能中兴,强霸诸侯,当时尊显,后世见思,传为令名,载在图籍。由此言之,有希人君,其行一也,知己曰明,自胜曰强。
夫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颜子所以称庶几也。诗曰:“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亶厚,胡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盖此言也,言天保佐王者,定其性命,甚坚固也。使汝信厚,何不治?而多益之,甚庶众焉。不遵履五常,顺养性命,以保南山之寿,松柏之茂也?
德輶如毛,为仁由己。莫与并蜂,自求辛螫。祸福无门,惟人所召。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尚者信也,履信思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