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以为土夷之心未必尽得,而穷山僻壤或有隐情也,则亦安能保其必行乎。则又备历田州、思恩之境,按行其村落而经理其城堡,因而以其所以处之之道询诸其目长,率皆以为善。又以询诸其父老子弟,又皆以为善。又以询诸其顽钝无耻,斯役下贱之徒,则又亦皆以为善。然后信其可以久行,而庶或幸免于他日之戮也矣,夫然后敢具本以请。亦恃圣明在上,洞见万里,而无微不烛,故臣得以信其愚忠,不复有所顾忌。然犹反覆其辞而更互其说者,非敢有虞于陛下不能亮臣之愚,良以今之士人,率多执己见而倡臆说,亦足以摇众心而偾成事,故臣不避烦舌之腾者,亦欲因是以晓之也。烦渎圣听,臣不胜战粟惶惧之至!
缘系处置平复地方以图久安长治事理,未敢擅便,为此开坐具本请旨。
计开:
一,特设流官知府以制土官之势。
臣等议得:思、田初服,朝廷威德方新,今虽仍设土官,数年之间,决知可无反侧之虑。但十余年后,其众日聚,其力日强,则其志日广,亦将渐有纵肆并兼之患。故必特设流官知府以节制之。其御之之道,则虽不治以中土之经界,而纳其岁办租税之人,使之知有所归效;虽不莅以中土之等威,而操其袭授调发之权,使之知有所统摄;虽不绳以中土之礼教,而制其朝会贡献之期,使之知有所尊奉;虽不严以中土之法禁,而申其冤抑不平之鸣,使之知有所赴诉;因其岁时伏腊之请,庆贺参谒之来,而宣其间隔之情,通其上下之义;矜其不能,教其不逮,寓警戒于温恤之中,消倔强于涵濡之内,使之日驯月习,忽不自知其为善良之归。盖含洪坦易以顺其俗,而委曲调停以制其乱,此今日知府之设,所以异于昔日之流官,而为久安长治之策也。
臣等看得田州故地宽衍平旷,堪以建设流官衙门。但其冲射凶恶,居民弗宁。今拟因其城垣略加改创修理,备立应设衙门。地僻事简,官不必备。环府之田二甲,皆以属之府官。府官既无民事案牍之扰,终岁可以专力于农,为之辟其荒芜,备其旱潦,通其沟洫;丁力不足,则听其募人耕种,官给牛具种子。岁收其入三分之一以廪官吏,而其余以食佃人,城之内外,渐置佃人庐舍,而岁益增募招徕以充实之。田州旧有商课,仍许设于河下薄取其税,以资祭祀宾旅柴薪马夫之给。凡流官之所须者,一不以及于土夷。如此,则虽草创之地,而三四年后,亦可以渐为富庶之乡。若其经营之始,则且须仰给于南宁府库。逮其城郭府治完备,事体大定,然后总会其土夷之所输,公田之所入,商税之所积,每岁若干,而官吏之所需者每岁若干,斟酌通融,立为经久之计。又必上司之制用者务从宽假,无太苛削,官吏其土者得以优裕展布,无局促牵制之繁,此又体悉远臣绥柔荒服之道也。至于思恩旧已设有流官,但因开图立里,绳以郡县之法,是以其民遂乱。今宜照旧仍设流官知府,听其土目各以土俗自治;而其连属制御之道,悉如臣等前之所议,庶可经久无患,均乞圣明裁处。
一,仍立土官知州以顺土夷之情。
臣等议得:岑氏世有田州,其系恋之私恩久结于人心。今岑猛虽诛,各夷无贤愚老少,莫不悲怆怀思,愿得复立其后。故苏、受之变,翕然蜂起,不约而同。自官府论之,则皆以为苗顽逆命之徒;在各夷言之,则皆自以为婴、臼存孤之义。故自兵兴以来,远近军民往往亦有哀怜其志,而反不直官府之为者。况各夷告称其先世岑伯颜者,尝钦奉太祖高皇帝敕旨:“岑、黄二姓五百年忠孝之家,礼部好生看他,着江夏侯护送岑伯颜为田州府土官知府,职事传授子孙,代代相继承袭,钦此。”钦遵,其后如岑永通、岑祥、岑绍、岑鉴、岑镛、岑溥皆尝著征讨之绩,有保障之功,猛之暴虐骚纵,罪虽可戮,而往岁姚源之役,近年刘召之剿,亦皆间关奔走,勤劳在人。各夷告称官兵未进之先,猛尚遣人奉表朝贺贡献,又遣人赍本赴京控诉;官兵将进之时,猛遂率众远遁,未尝敢有抗拒。以此言之,其无反叛之谋,踪迹颇明。今欲仍设土官以顺各夷之情,而若非岑氏之后,彼亦终有未服。故今日土官之立,必须岑氏子孙而后可。
臣等看得田州府城之外,西北一隅,地形平坦,堪以居民。议以其地降为田州,而于旧属四十八甲之内,割其八甲以属之,听以其土俗自治。立岑猛之子一人,始授以署州事吏目;三年之后,地方宁靖,效有勤劳,则授以判官;六年之后,地方宁靖,效有勤劳,则授以为同知;九年之后,地方宁靖,效有勤劳,则授以为知州,使承岑氏之祀而隶之流官知府。其制御之道,则悉如臣等前之所议。如此,则朝廷于讨猛之罪,记猛之劳,追录其先世之忠,俯顺其下民之望者,兼得之矣。昔文武之政,罪人不孥,兴灭继绝,而天下之民归心。远近蛮夷见朝廷之所以处岑氏者若此,莫不曰猛肆其恶而举兵加诛,法之正也;明其非叛而不及其孥,仁之至也;录其先忠而不绝其祀,德之厚也;不利其土而复与其民,义之尽也;矜其冥顽而曲加生全,恩之极也。即此一举,而四方之土官莫不畏威怀德,心悦诚服,信义昭布,而蛮夷自此大定矣。此今日知州之设,所以异于昔日之土官,而为久安长治之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