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师由经文推得之文,如诸书皆言四时祭,当为定制,而《孝经》先师只言春秋二祭,则以《孝经》无冬夏明文也。诸书时祭名,烝尝皆同,而春夏祭名互异,则以烝尝经中有明文,而春夏无明文也。凡此皆先师缘饰经文,别以闻见足成,非经之异说也。今于刘歆以前异礼,统以此四例归之,不立“今古”学名目。
旧专据《王制》以为“今学”,凡节目小异者,遂归入“古学”,当入异义。如《祭法》庙制、祭期,与《国语》同,而《荀子》亦有此说。《祭法》有祧、有明堂,《王制》无之,而孔子言祧、言明堂者,不一而足,此不能尽指为异义说也。盖圣人订制,先立大纲,细节则多备三统之文。大纲之封建、职官、选举、学校,群书皆同,而细节则小异矣。即以庙制言,大纲之七庙祀天神、人鬼莫不同,而细节则小异。《祭法》有日月之祀,《孝经》只春秋二祭,配天郊禘说各不同,此三统文质改变之说也。又汉去春秋久,今本《王制》为先师之一本。严、颜《公羊》二本,犹自不同,欲以一本括尽“今学”,势所不能。今欲举《王制》括“今学”,当以经文为主。如治《公羊》者欲用《王制》,而本传说与《王制》说不同者,则先标举经文,次录传记,以后再录三统润泽异说。然后《王制》广大,足以包括群经,不致小有异同,辄屏为异说。如《礼记》孔子礼说与《王制》多异,固有依附,然其说多与六艺合,则不能屏为异说。必有此例,然后《王制》足以包之。此为专治《王制》者言。如专家,举一经推合《王制》,则但明本经,不涉异说。若再牵涉,徒滋烦扰。师说参差,莫如《戴记》,今即以治《戴记》之法治《王制》,使归统制,参观以求,思过半矣。
或以诸子皆欲传教,人思改制,以法孔子,此大误也。今考子书,皆春秋后四科流派,托之古人。案以言立教,开于孔子。春秋以前,但有艺术卜筮之书,凡子家皆出于孔子以后。由四科而分九流,皆托名古人,实非古书。又今所传子书,半由掇拾及杂采古书,如《弟子职》、《地员》等篇,乃经传师说,汉初收书秘府,附《管子》以行。《管子》亦非其自作,乃后人为其学祖之,故其中多“今学”专家之语,并有明言《春秋》、《诗》、《书》之教者。今当逐书细考,不能据人据时为断。至于《司马法》、纵横等书,出于政事、言事科,亦为四科流派。苟有会心,所见无非道,不仅于其中摘录足证“今学”,以备考究已也。
欲知《王制》统宗“今学”,观《辑义》自明:欲实明改制之意,非辑四代古制佚说不能。[此书辑成,则改制之说不烦言而解。]大约《春秋》所讥者,皆改制事。又别以五经为主,凡与经不合者,皆周制。《今古制佚存辑》以《左传》、《国语》为大宗,子史传记纬候皆在所取,与《王制辑证》同。如《孟子》言周人彻,此周人无公田之证;滕鲁不行三年丧、齐宣短丧、公孙丑答以期,皆周丧期之证。俟周制辑全,然后补辑二帝、夏、殷之制,以见《尚书》之译改。如《墨子》夏丧三月,可见《尧典》、《高宗》三年之文,皆非原文。深通此旨,然后知《王制》为新制,而《周礼》之为海外会典与“古文家”之误说者,亦可见矣。
六经有大小、久暂之分,《春秋》地只三千里,为时二百四十年;《尚书》地只五千里,为时二千年;《诗》地域至三万里,为时百世,所谓“无疆无斁”;《易》则六合以外。《庄子》云:“六合以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以内,论而不议;”《春秋》,先王之志,圣人切磋而不舍;此六艺大小之所以分。饮器有套杯,大小相容,密合无间。以六艺比之:《易》为大,《诗》为《易》所包,《书》为《诗》所包,《春秋》为《书》所包。《春秋》为最小、最暂,《易》最大、最久。此层次之分,大小之别,而统归于《孝经》。《孝经》一以贯之,总括六艺,归入忠恕。此圣人一贯之学,谓“以孝贯六经”也。
西人《八大帝王传》,亦如《尚书》之说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文字今古,有埃及、希腊之分。孔子翻经,正如西人用埃及古文说八大帝事,实以古言译古书,所以谓之“雅言”,通古今语。而今之谈西事者,谓耶稣以前西教,实同孔子,耶稣因其不便,乃改之。此盖西人入中国久,思欲求胜,遂谓西方古教亦同中国,耶稣改旧教亦如孔子译帝王之书以为经。时人但知今言,不知古语,好古之士,遂可借古文而自行己意。其说虽不足据,然凡立教翻译古书以为说,则同也。
旧以《易》为孔子作,《十翼》为先师作,或疑此说过创。今按:陈东浦已不敢以《易》为文王作矣。以《十翼》为《大传》,始于《史记》。宋庐陵、慈湖皆云非孔子作。黄东发、陈东浦以《说卦》为卦影之学,非解经而作,必非孔子所作,尤与予说相合。《十翼》既非孔子作,则经之为孔子作无疑矣。或疑《十翼》多精语,非先师所能。今按《大传》最古,当出于七十弟子之手,且多引孔子语,宜其精粹。又或疑《十翼》多孔子释《易》之语,必不自作自释。不知《丧服》、《春秋》,皆孔子作,孔子解释,不一而足。若孔子一人自作《十翼》,何以《乾》、《坤》彖、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