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非不可移,则同乎人者固在也。
问:孟子言性,举仁义礼智四端,与孔子举人之智愚有异乎?
曰:人之相去,远近明昧,其大较也,学则就其昧焉者牖之明而已矣。人虽有智有愚,大致相近,而智愚之甚远者盖尟。智愚者,远近等差殊科,而非相反;善恶则相反之名,非远近之名。知人之成性,其不齐在智愚,亦可知任其愚而不学不思乃流为恶。愚非恶也,性〔人〕无有不善明矣。举智而不及仁义礼者,智于天地、人物、事为咸足以知其不易之则,仁义礼有一不协,可谓不易之则哉?发明孔〔子〕之道者,孟子也,无异也。
问:荀子之所谓性,亦孟子之所谓性;孟子知性之全体,其余皆不知性之全体,故惟孟子与孔子合,其余皆不合。然指为性者,实古今所同谓之性。至告子所谓性,一似荀子言性恶,一似扬子言善恶混,一似释氏言作用是性。今以荀、扬不与释氏同,则告子不得而与荀、扬同矣,岂独与释氏所谓性相似欤?
曰:然。老聃、庄周之书,其所贵焉者咸此也,「杞柳」、「湍水」之喻,胥是物也。其视仁义,视善不善,归之有思有为以后事;而其保此性也,主于无思无为,即释氏所云「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是也,实一说而非有三说。
问:告子、释氏指何者为性?
曰:神气形色,圣贤一视之,修其身,期于言行无差谬而已矣,故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老聃、庄周、告子、释氏,其立说似参差,大致皆起于自私,皆以自然为宗。彼视一身之中,具形气以生,而神为之主宰,因贵此神为形气之本,究之神与气不可以相离,故老子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其言乎天地闲也。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从此而分阴阳,一生二也,阴阳与此而三,二生三也,言乎人物三者咸具,阴也,阳也,冲气以为和,即主宰之者也,神也。彼见于气可言有,神存乎其有而不可谓有,又不可谓无,然不离气者也,故曰冲气。上之原于「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之道,不离气而别于气,故曰:「道之为物,为〔惟〕怳为〔惟〕忽,忽兮怳兮,其中有象;怳兮忽兮,其中有物。」庄子言神之主宰于身,则曰「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曰「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损益〔损〕乎其〔成〕真」,继之曰「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言此神受形而生,则不去以待,形化而有血气,乃有情欲,皆足以戕之,趋于速敝也。又曰:「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薾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耶!」言求诸外者徒劳其神者也。又曰:「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之)大哀乎!」言人寿有修短,虽不死之日,不知保此神,至与形俱敝也。释氏「人死为鬼,鬼复为人」之说,与庄子此条同。老子言「长生久视」,释氏言「不生不灭」,语似异,而以死为反其真,视形体为假合,从而空之,不过恐害其神之自然,指归不异也。(告子同于释氏,以神识为性,释氏谓之「真空」,谓之曰「作用」。谓「真空」则能摄众有而应变,谓「即此识情便是真空妙智」,谓「湛然常寂,应用无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无,即成妙有」,故言「空是性」,又言「作用是性」。释氏书中,问:「如何是佛?」曰:「见性为佛。」「如何是性?」曰:「作用为性。」「如何是作用?」曰:「在目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臭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法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法)〔性〕,不识唤作精魂。」此皆「生之谓性」之说也,固无取乎善恶之分。其显然道破处,如云「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即告子「性无善无不善」宗旨。后世禅宗,不道破「不思善」而浑其语,如《传灯录》云:「饥来吃饭困来眠」,即老子所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彼「饥食困眠」,即所谓「不思善,不思恶」,即老子所谓「致虚极,守静笃」,即「勤而行之」也;致虚未极,守静未笃,思或乍起,乃「若存若亡」也。「饥食困眠」,闻之即可大笑,其说大都〔在〕于「认本来面目」,此外一切空之,便妙用无方,故曰「不笑不足以为道」。老聃、庄周、告子、释子,立言不同而同出一辙如是。)宋时如陆子挣、杨敬仲及明王文成诸人,其言论皆如此。(子静之言曰:「收拾精神,自作主宰,万物皆备于我,何有欠阙!当恻隐时,自然恻隐;当羞恶时,自然羞恶;当宽裕温柔时,自然宽裕温柔;当发强刚毅时,自然发强刚毅。」又曰:「恶能害心,善亦能害心。」又曰:「读书不必穷索。」敬仲之言曰:「目能视,所以能视者何物?耳能听,所以能听者何物?口能噬,鼻能臭,所以能噬能臭者何物?手能运用,足能步趋,心能思虑,所以能运用、步趋、思虑者何物?」王文成曰:「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谓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谓之气。」又曰:「圣人致知之功,至诚无息。其良知之体,皦如明镜,妍媸之来,随物见形,而明镜曾无留染,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