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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罗近溪先生明道录-明-罗汝芳-第10页

格言呼而觉之,则耳目聪明顿增显亮,心思智慧豁然开发,真是黄中通理而寒谷春回。此个机括,即时塞满世界,了结万世,所谓天下归仁而为仁由己也。其根器深厚、志力坚苦的汉子,际此景界,便心寒胆落,恭敬捧持,如执玉,如捧盈。毫忽不能昧,叫做研几。斯须不敢瞒,叫做慎独。不落声臭,不涉睹闻,渊渊浩浩,叫做极深。坦坦平平,好恶不作,叫做君子依乎庸也。盖此个天心元赖耳目四肢显露,虽其机不会灭息,而血肉都是重滞,若根器浅薄,知力怠缓者,则呼处或亦有觉,而受用却是天渊,反致轻视此理而无所忌惮,不免游气集扰而成小人之中庸矣。孔门自颜子而下,鲜有不在此处作疑,故‘仁者人也’纵口说不倦而未有人听,‘从心所欲’纵身体不厌而无有人喜。走东走西,只是要依各人乱做,况无圣人亲自呼觉,又可奈何?其后却亏了孟子是个豪杰,他只见着孔子几句话头,便耳目爽朗,亲见如圣人在前,心思豁顺,生就与圣人吻合。一气呵出,说出人性皆善。至点掇善处,惟是孩提之爱敬。达之天下,则曰道在迩,事在易,亲亲长长而天下平也。凭他在门高弟如何诤论也不改一字,凭他列国君臣如何忿恶也不动一毫。只是入则孝,出则弟,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看他直养无害,即浩然塞乎天地,万物皆备而反身乐莫大焉。”
“其气象较之颜子,又不知何如?”
“予尝谓孔子浑然是已,颜氏庶几乎复,而孟氏庶几乎乾。若求仁而不于易,学已而不于乾且复焉,乃欲妄意以同归于孔颜孟也,亦误矣哉!亦难矣哉!”
问:“君子自强不息乃是乾乾,此乾乾可是常知觉否?”
曰:“不止常知觉。”
曰:“可是常力行否?”
曰:“不止常力行。”
曰:“可是知觉力行常并行否?”
曰:“不止常并行。”
曰:“何如乃可?”
曰:“是要乾乾。”
曰:“知行并进,非乾乾如何?”
曰:“未有乾乾而不知行,却有知行而非乾乾者。”
曰:“此处如何分别?”
曰:“子之用工能终日知觉而不忘记,终日力行而不歇手乎?”
曰:“何待终日,即一时已难保矣。”
曰:“如此,又可谓乾乾已乎?”
曰:“此是工夫不熟,熟则恐无此病矣。”
曰:“非也。《中庸》教人,原先择善,择得精然后执得固。子之病原在择处欠精,今乃赖他执处不固。察脉不真,药更作疾,恐庸医不免杀人也。”
曰:“吾闻此言,亦甚恐恐,愿施一方相救,何如?”
曰:“此个学问固是千古圣药起死回生,却是千圣秘方、微言久绝也。盖子之心中元有两个知,有两个行。”
曰:“如何见得有两个?”
曰:“子才说发狠去觉照、发狠去探求,此个知行却属人。才说有时忘记忽然想起,有时歇手却惕然警醒,此个知行却是属天。”
曰:“如此指破,果然以前知行是落人力一边。但除此却难用工了。”
曰:“圣学原是难事,若汝用不去,便须回头共人商量。可贪其容易便任你蛮做也耶?然此弊却通天下、贯古今,亦不止汝一人也。今当为细说一番,只是天机太漏泄尔。夫圣学肇自虞廷,其初便说‘道心惟微’,微则难见,所以要精,精始不杂,方才能一,一则无所不统,亦又何所不知、何所不行耶?其知其行亦何所不久且常耶?但万善中涵,泯然若寂,《中庸》形容之以‘视之不见,闻之不闻’,孟子形容之以‘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盖自孩提以至老死,生生化化,浑全是个乾体。只因此体原极微眇,非如耳目闻见的有迹有形、思虑想象的可持可据,所以今古学人不容不舍此而移彼也。”
曰:“今承指示,亦颇明白,但欲承当,又觉甚难。”
曰:“若是不难,他便不说‘道心惟微’矣。如汝实实要入此门,则先须办个必为圣人之志,志意坚定方好去寻真师友。遇着真师友,方才有真口诀。真师口诀却与如今书本讲说的半句不容妄说,塞住路径,半步不得前移。困心衡虑,忘日忘年,自然有憬然悟、默然惺。虽是得得艰苦,却是住得安乐也。此后固说知及仁守,虽得必失。但程子更说‘既得而乐,不患不能守’,予今也信得只要得处真,其后次第果尽在由得自家也。愿共勉之!”
问:“夫子赞《易》曰:‘生生之谓易。’夫谓之曰生,则知与能俱备矣,何以于乾多说知,而坤则否耶?”
曰:“乾坤原是合体,知能亦是互用。但乾则专是阳明,而坤则不免阴晦。乾知便清妙而足以始乎坤,坤虽厚实而止是终乎乾。所以曰‘百姓日用而不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岂全无知识?奈行不著习不察,能胜而掩其知尔。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则贯总日用皆属于知,是以知胜而掩其能。故乾坤皆易也,知与能皆天所以与我也。先事乎知,则日入清妙而圣神可几,反是,则日用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矣。有志于学圣者,其尚慎所先哉!”
问:“虞廷人心道心可与乾坤亦相类乎?”
曰:“此言虽属比拟,然亦有可类推者。即如乾初说个潜龙,龙则何等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