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着力,即乐斯二者亦须一切事情嗜欲休歇解脱,方能打并精神、优游涵咏以圆活长养,乃得生恶可已而至于手舞足蹈不自知之境界也。故今日出门一步即从不虑不学处着脚趋向,且头头都是难事,节节都要精专,竭尽生平方得浑化。若更从外面比仿,徇象执迹,出门一步已与不虑不学之体不啻冰之与炭,做得闲热一分,则去真心日远一分,做得成了家当,则去真心即如天渊之不相及矣!将以学圣而反至背圣,将以尽心而反至违心,孤负一生志愿,虚费终身气力,总只为出门一步差却,岂不大可恸恨也哉?又岂可不警省而早辩之也哉?”
问:“‘人不知而不愠’,是君子于此漠然无所动于其中否?”
曰:“如此则孔子之教亦有倦时矣。盖此当与‘不患人之不己知,求为可知也’同看。君子之心,直是要天下万世相通,人有未知,必反己以求为可知而已,于人何敢愠耶?前辈有善说孟子仁礼存心一章‘将于禽兽何难’,‘难’字不读去声,直接下‘如舜而已’云‘凤凰来仪,百兽率舞’,于禽兽且无难也,而况于人乎?如此看来,方见学问无歇手处。”
问:“仲由大禹好善之诚、与人之益似与大舜无异,乃谓‘舜有大焉’,何也?”
曰:“孟子所谓大小,盖自圣贤气象言之。如或告己过,或闻人善,分明有个端倪,有个方所。若舜只以此善同乎天下,尽通天下而归于此善,更无端倪,亦无方所。观其所居,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何待有过可告?又何必闻善再拜也哉?”
因言舜事顾在会诸友叹曰:“圣人所以异于吾人者,盖以所开眼目不同,故随寓所处皆是此体流动充塞,一切百姓则曰莫不日用,鸢飞鱼跃则曰察于上下,庭前草色则曰生意一般,更不见有一毫分别。所以谓‘人皆可以为尧舜’,‘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也’。我辈与同类之人亲疏美恶已自不胜隔越,又安望其察道妙于鸢鱼、通意思于庭草哉?且出门即有碍,胸次多冰炭,徒亦自苦平生焉耳。岂若圣贤坦荡荡,何等受用,何等快活也。”
问:“颜子‘克己复礼’,今解作复卦之‘复’,则礼从中出,其节文皆天机妙用,所谓‘神无方而易无体’者也。乃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圣人定以礼经,传之今古,又若一成而不易者,何也?”
曰:“子不观之制历者乎?夫语神妙无方,至天道极矣,然其寒暑之往来,朔望之盈虚,昼夜之长短,圣人一切可以历数纪之,至期吻合而无差焉。初不谓天道之神化而节序即不可以预期也。此无他,盖圣人于上古历元钩深致远,有以洞见其根柢而悉达其几微,故于其运行躔度,可以千载而必之今日,亦可以此时而俟之百世。此其尽性至命之妙,而实修道立教之准也。我夫子成身造士,一以求仁为宗,正千岁日至、其所洞见人悉达之者也。故复以自知,而天之根即礼之源也。所谓‘乾知大始’,‘通天时出’者乎!‘黄中通理,畅达四肢’,而礼之出即天之运也,所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者乎!颜氏博文约礼,感夫子之循循善诱,是则三百三千而著之经曲之常者也。如有立卓,叹夫子之瞻忽末由,是则天根自复而化不可为者也。夫子之为教与颜子之为学,要皆不出仁礼两端,而仁礼两端,要皆本诸天心一脉。吾人用志浮浅,便安习气,其则古称先者稍知崇尚圣经,然于根源所自,茫昧弗辨,不知人而不仁、其如礼何!是拙匠之徒,执规矩而不思心巧者也。其直信良心者,稍知道本自然,然于圣贤成法,忽略弗讲,不知不学礼、其何以立!是巧匠之徒,竭目力而不以规矩者也。善学孔颜以求仁者,务须执礼以律躬,而尤纯心以敦复。敦复崇礼又能考究百王、会通典礼,直至吻合圣神、归于至善而后已焉。是大匠之为方员也,巧不徒巧而规矩以则之,规矩不徒规矩而巧以精之。则其栋明堂而覆广厦,不将柱立乾坤而永奠邦家于万世无疆也哉!”
问:“均一言教,如何看书册与面命之间所得迥然不同?”
曰:“当其可之谓时。吾侪相对论心,则彼此机宜自然适中,如渴与之饮,饥与之食,滋味何等甘美?若持书册谩谩读过,是原未饥渴,与以饮食,虽琼液珍羞,将葵藿等矣。”
问:“坐间有云:‘此学之妙,可以点石为金。’”
曰:“如此譬喻,与圣人之学尚觉不切。盖石与金原不相同,若谓人之学圣,似石化金,则视圣学太高,而视吾人过卑矣。不如譬之炼矿,则浑然更无分别。但矿则体质硬脆,色不明润,不能成用;金则体质柔滑,精采光莹,随人用之皆可行使。此其间只争锻炼之功而已。若论吾人天命之性,其不虑而知、不学而能,浑然与圣人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体,如金在矿,何尝少他分毫?盖自为孩提时直至今日,亲长之爱敬、耳目之聪明、饥寒之衣食,随感而应,良知良能,明白圆妙,真是人人具足,个个完全。但天生圣神,则能就中先觉先悟于天命此个圣体,直下承当受用,正如矿石过火,便自融化透彻,更无毫发窒碍间隔,却即叫做圣人。然究其所觉悟的东西,则只是吾人现在不虑不学之良知良能而已。吾人只少了圣人此一觉悟,则便如一片精金,空只藏在矿中,而不成受用。虽是时时习之而却不著,虽是日日行之而却不察,即终身去爱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