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而刚断,平居与幼贱处,惟恐有伤其意,至于犯义理,则不假也。左右使令之人,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燠。
取侯氏,侯夫人事舅姑以孝谨称,与先公相待如宾客。先公赖其内助,礼敬尤至。而夫人谦顺自牧,虽小事未尝专,必禀而后行。仁恕宽厚,抚爱诸庶,不异己出。从叔孤幼,夫人存视,常均己子。治家有法,不严而整。不喜笞扑奴婢,视小臧获如儿女。诸子或加呵责,必戒之曰:「贵贱虽殊,人则一也。汝如是大时,能为此事否?」先公凡有所怒,必为之宽解。唯诸儿有过,则不掩也。常曰:「子之所以不孝者,由母蔽其过,而父不知也。」
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其爱慈可谓至矣,然于教之之道,不少假也。才数岁,行而或踣,家人走前扶抱,恐其惊啼,夫人未尝不呵责曰:「汝若安徐,宁至踣乎!」饮食常置之坐侧,常食絮羹,即叱止之,曰:「幼求称欲,长当如何?」虽使令辈,不得以恶言骂之。故颐兄弟平生,于饮食衣服无所择,不能恶言骂人,非性然也,教之使然也。与人争忿,虽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及稍长,常使从善师友游。虽居贫,或欲延客,则喜而为之具。
夫人七八岁时,诵古诗曰:「女子不夜出,夜出秉明烛。」自是日暮则不复出房阁。既长,好文,而不为辞章,见世之妇女以文章笔札传于人者,则深以为非。
横渠先生尝曰:「事亲奉祭,岂可使人为之!」
舜之事亲有不悦者,为父顽母嚣,不近人情。若中人之性,其爱恶若无害理,姑必顺之。亲之故旧,所喜者,当极力招致,以悦其亲。凡于父母宾客之奉,必极力营办,亦不计家之有无。然为养又须使不知其勉强劳苦,苟使见其为而不易,则亦不安矣。
《斯干》诗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言兄弟宜相好,不要相学。犹,似也。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见报,则辍,故恩不能终。不要相学,己施之而已。
「人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常深思此言诚是。不从此行,甚隔着事,向前推不去。盖至亲至近,莫甚于此,故须从此始。
婢仆始至者,本怀勉勉敬心,若到所提掇更谨,则加谨。慢则弃其本心,便习以性成。故仕者入治朝则德日进,入乱朝则德日退,只观在上者有可学无可学尔。
近思录卷七出处
伊川先生曰:贤者在下,岂可自进以求于君?苟自求之,必无能信用之理。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者,非欲自为尊大。盖其尊德乐道之心不如是,不足以有为也。
君子之需时也,安静自守。志虽有须而恬然若将终身焉,乃能用常也。虽不进而志动者,不能安其常也。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传曰:人相亲比,必有其道。苟非其道,则有悔咎。故必推原占决其可比者而比之。所比得元永贞则无咎。元,谓有君长之道。永,谓可以常久。贞,谓得正道。上之比下,必有此三者。下之从上,必求此三者。则无咎也。
《履》之初九曰:「素履往,无咎。」传曰:夫人不能自安于贫贱之素,则其进也,乃贪躁而动,求去乎贫贱耳,非欲有为也。既得其进,骄溢必矣,故往则有咎。贤者则安履其素,其处也乐,其进也将有为也,故得其进则有为而无不善。若欲贵之心与行道之心交战于中,岂能安履其素乎?
大人于《否》之时,守其正节,不杂乱于小人之群类,身虽否而道之亨也。故曰:「大人否亨。」不以道而身亨,乃道否也。
人之所《随》,得正则远邪,从非则失是,无两从之理。《随》之六二,苟系初则失五矣,故象曰:「弗兼与也。」所以戒人从正当专一也。
君子所贵,世俗所羞。世俗所贵,君子所贱。故曰:「贲其趾,舍车而徒。」
《蛊》之上九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传曰:士之自高尚,亦非一道。有怀抱道德,不偶于时,而高洁自守者;有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有量能度分,安于不求知者;有清介自守,不屑天下之事,独洁其身者。所处虽有得失小大之殊,皆自高尚其事者也。象所谓「志可则者」,进退合道者也。
《遯》者,阴之始长。君子知微,故当深戒。而圣人之意,未便遽已也。故有「与时行,小利贞」之教。圣贤之于天下,虽知道之将废,岂肯坐视其乱而不救?必区区致力于未极之间,强此之衰,艰彼之进,图其暂安。苟得为之,孔孟之所屑为也。王允、谢安之于汉晋是也。
《明夷》初九,事未显而处甚艰,非见几之明不能也。如是则世俗孰不疑怪?然君子不以世俗之见怪,而迟疑其行也。若俟众人尽识,则伤已及而不能去矣!
《晋》之初六,在下而始进,岂遽能深见信于上?苟上未见信,则当安中自守,雍容宽裕,无急于求上之信也。苟欲信之心切,非汲汲以失其守,则悻悻以伤于义矣。故曰:「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然圣人又恐后之人不达宽裕之义,居位者废职失守以为裕。故特云「初六,裕则无咎」者,始进未受命当职任故也。若有官守,不信于上而失其职,一日不可居也。然事非一概,久速唯时,亦容有为之兆者。
不正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