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之言背矣。先生辞而辩之,功岂在禹下哉?特先生性图,入「太极」「五行」诸说,则于后儒误论,当时尚有未尽洒者。塨后质先生曰:「周子太极图,真元品道家图也。'易有太极两仪',指揲蓍言,非谓太极为一物,而生天地万物也。五行为六府之五,乃流行于世以为民物用者,故箕子论鲧罪曰'汩陈其五行',非谓五行握自帝天而能生人生物也。生克乃邹衍以后方家粃说,圣经无有。」先生曰:「然,吾将更之。」及先生卒后,披其编,则更者十七而未及卒业,于是承先生意,而湔洗之如右。 康熙乙酉三月上浣,蠡吾门人李塨书。
存学编卷一
序
予幼读四书,惟知解字离句。稍长,略晓涂鸦,随肆力于诗文。及弱冠,虽潜心经史,亦惟博览强记是图,忽忽焉若以为为学之道遂在是者。
乙丑岁,晤李子刚主,语予曰:「子知读书,未知为学。夫读书,非学也。今之读书者,止以明虚理、记空言为尚,精神因之而亏耗,岁月因之以消磨,至持身涉世则盲然。曾古圣之学而若此!古人之学,礼、乐、兵、农,可以修身,可以致用,经世济民,皆在于斯,是所谓学也。书,取以考究乎此而已,专以诵读为务者,非学也,且以害学。」予幡然大呼,如醉而醒,如梦而觉。
李子复言:「此学乃尧、舜、周、孔正传,至后而晦。今倡而明之者,始自习斋颜先生。其议详载于所著存学编,可观也。」予心志之,屏去浮文,遂十余年矣。
今岁丙子,李子至都,出是编以示予。予读之,且叹且喜。以举世之沉溺诵读而不知返,而予得以屏去浮文而不坠迷途,其得力于习斋先生,岂浅鲜哉!虽然,学者,实学也;是编所以明实学耳,犹空言也。吾党若不尽力实学,而徒沾沾抱是编以为得,吾恐浮文之士,且起而笑其同浴讥裸也。 康熙丙子,一之日,北平后学郭金城拜撰。
存学编卷一
由道
圣人学、教、治,皆一致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孔子明言千圣百王持世成法,守之则易简而有功,失之徒繁难而寡效。故罕言命,自处也;性道不可得闻,教人也;立法鲁民歌怨,为治也。他如予欲无言、无行不与、莫我知诸章,何莫非此意哉!当时及门皆望孔子以言,孔子惟率之以下学而上达,非吝也,学、教之成法固如是也。
道不可以言传也,言传者有先于言者也,颜、曾守此不失。子思时,异端将盛,或亦逆知天地气薄,自此将不生孔子其人,势必失性、学、治本旨,不得已而作中庸,直指性天,已近太泻。故孟子承之,教人必以规矩,引而不发,断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离娄方员、深造诸章,尤于先王成法致意焉。至宋而程、朱出,乃动谈性命,相推发先儒所未发。以仆观之,何曾出中庸分毫!但见支离分裂,参杂于释、老,徒令异端轻视吾道耳。若是者何也?以程、朱失尧、舜以来学、教之成法也。何不观精一之旨,惟尧、禹得闻,天下所可见者,命九官、十二牧所为而已。阴阳秘旨,文、周寄之于易;天下所可见者,王政、制礼、作乐而已。一贯之道,惟曾、赐得闻;及门与天下所可见者,诗、书、六艺而已。乌得以天道性命常举诸口而人人语之哉!
是以当日谈天论性,聪明者如打诨猜拳,愚浊者如捉风听梦,但仿佛口角,各自以为孔、颜复出矣。至于靖康之际,户比肩摩皆主敬习静之人,而朝陛疆场无片筹寸绩之士。朱子乃独具只眼,指其一二硕德,程子所许为后身者,曰「此皆禅也」,而未知二程之所以教之者实近禅,故徒见其弊,无能易其辙。以致朱学之末流,犹之程学之末流矣,以致后世之程、朱,皆如程学、朱学之末流矣。长此不返,乾坤尚安赖哉!
或曰:佛氏托于明心见性,程、朱欲救人而摈之,不得不抉精奥以示人。余曰:噫!程子所见已稍浸入释氏分界,故称其「弥近理而大乱真」。若以不肖论之,只以君子之道四一节指示,虽释迦恶魁,亦当垂头下泪,并不必及性命以上也。然则如之何?曰:彼以其虚,我以其实。程、朱当远宗孔子,近师安定,以六德、六行、六艺及兵农、钱谷、水火、工虞之类教其门人,成就数十百通儒。朝廷大政,天下所不能办,吾门人皆办之;险重繁难,天下所不敢任,吾门人皆任之,吾道自尊显,释、老自消亡矣。
今彼以空言乱天下,吾亦以空言与之角,又不斩其根而反授之柄,我无以深服天下之心而鼓吾党之气,是以当日一出,徒以口舌致党祸;流而后世,全以章句误乾坤。上者只学先儒讲着,稍涉文义即欲承先启后;下者但问朝廷科甲,才能揣摩皆骛富贵利达。浮言之祸甚于焚坑,吾道何日再见其行哉!友人刁蒙吉翻孟子之言曰:「着之而不行焉,察矣而不习焉,终身知之而不由其道者,众也!」其所慨深矣!吾意上天仁爱,必将笃生圣哲,刬荆棘,而兴尧、舜以来中庸之道,断不忍终此元会,直如此而已也!
总论诸儒讲学
仆妄谓性命之理不可讲也,虽讲,人亦不能听也,虽听,人亦不能醒也,虽醒,人亦不能行也。所可得而共讲之,共醒之,共行之者,性命之作用,如诗、书、六艺而已。即诗、书、六艺,亦非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