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宗颜
顷见题名,大对第一,可为圣朝得人之贺。不肖辱贤父子两世交承,相信相爱之情甚笃,于宗门宗说契悟亦深。迩者会征之会,六阳从地起,仰以成泰,风声鼓召,上下相联,于世道亦将有赖,非徒通家识私喜而已也。
夫学之于明友,如鱼之于水,不可一日离。京师旧有同志月会,相传已久。近因时好差池,渐成避忌。消息盈虚,时乃天道,不足为异。但吾人此生发心原为自己性命,自性自修,自命自立,无所待于外。若以时之向背为从违,所学何事?非所望于豪杰也。
近见当时录文,有谈性说命、假禅幻以为表异之说,令人惕然发深省。吾党之学,果有假于禅幻,自当创悔惩艾,以图自新。若为自己性命,将以尚友千古,不堕此窠臼,则当益求自信。顺逆境界,莫非动忍增益之助,非时议所能抑也。
元老于师门之学原亦相信,近因吾党不能以实意将之,微致规切,意在相成,非有所作恶也。世人过于承望,形声相轧,酿成纷纷之议,遂使信学之初心混迹疑似,隐隐约约,黯而甫彰。此等气象,岂盛世所宜有?宋之末世,殷鉴不远,忧世君子所当亟反而图之者也。
明良相遇,自古所难。圣上睿哲天授,元老仰承翊赞,世方以尹之一德说之,启心望之,不徒一时弥缝粉饰尔也。夫有伊傅学术,方能成伊傅事功。若非究涤心源,彻底莹净,使上下孚格,出于誉望声色之外,德从何一,心从何启,此在当事者所当自爱,非杞人之过计也。元老与吾契有年家之雅,故以相闻,幸默存之,为此亦为彼也。
所云月会之议,还望终始自信,约三五同志续而举之。此件事不论在朝在野,原是一体同善不容已之心,非强饰门户,求以矫抗于时也。
与沈宗颜
前有启候,计在照存。吾契志本高远,才本宏伟,家学相承,此生知无别路可走,从前偶有出入,乃是习气未除。譬之千里神驹纵步康庄,时有回旋,行当返驾,不足为累。又如昨梦,只今惟求一醒,诸梦自除。况在今日又是转身大觉之时,径超直入,一念万年,坚志达才,宁复有所牵挂尔耶?
我朝二百余年,魁首者六七十人,历稽往牒,百年前者已入鬼录,五十年前者或存或亡,已如尘梦。中间可称述,或以纲常立命,或以性命安身。一峰、念庵二三公之外,不复多见。丈夫置身天地间,自当有安立处,不在灼然一第之荣而已也。
区区八十老翁,于世界便有恁放不下?惟师门一脉如线之传未得一二法器出头担荷,未能忘情。切切求友于四方者,意实在此。年来勘得此件事更无巧法,只从一念灵明识取。此一念灵明是千古入圣真脉路。吾契已平时信得及,更望深信密体,不作知解言说抹过,使此学日光日显,日孚于众。担荷有人不致泯泯,老怀始有所慰耳。
梅纯甫、查子警、翟思平、萧思学、以宁诸友此番合并,意皆充然,亮一体附知。
与丁存吾
献岁审知道履明定为慰!
道谊于朋友不可一日相离,不知吾契看得紧要与否?诸友月会之期能不废否?吾契于此学志切好专,知无别路可走,但日用应感尚觉有碍膺处,未能超然脱得窠臼,未免拣题目做。若果彻底承当得来,著衣吃饭,无非实学,一念相应,便是入圣根基,便不在题目上作好丑安排障。
安节在会稽,士民皆有去后之思,此生其必为君子无疑也。学问事方发心起手,未及究竟,会时可致意。
与邓子和
吾契数来就教,足知好学不变初心。所愧出入无常,未得悉心论订,良歉、良歉!向者吾契曾有手册之托,亦未及酬。
吾契于此学自分作何承受?此生自分作何结果?良知之说吾契既已闻之孰,果能实致其良知否乎?吾辈今日不在知识之多,解悟之深,其大病惟在脚跟下不肯著实理会,未免在功利世情上作活计,终日谈说良知,种种玄机解悟皆成戏论。譬一器,先受鸟头砒信,后虽投以甘露,亦皆变为毒药矣!只缘平时所受的所实病,潜伏流注,已非一日。今日所闻的是虚见,脚跟下原是贴衬不起,以虚见胜实病,虽时时发狠,徒长胜心,未见有分毫补益处也。吾辈欲讨真受用,更无巧法,须将此器所受毒药彻底洗涤,令干净,宁可一生冷淡寂寞,不在世情上讨些子便宜,良知本来面目始有十分相应处,方为不辜负初心耳。此吾与贤契所当共勉也。
与徐邦中王以忠
唐大嘉至,得手书,知近来行履笃实,见处亦稳帖,岂胜慰浣!
所云天道过于漏泄,高明者知其说而玩之,庸近者苦于玄深无下手处,此是海内讲学通病。神移默转之机在吾人以实行示之,使之相观而化,方有所济。若复在言句上腾播、知解上探测,以求救正,是求焚而膏之也。
大嘉力量见解皆欲归正,心亦甚虚,更加深沉简默,常见不足,尤为性情真受用耳。闻叶邦佐笃信此学,与吾契密迩,交修之助可知。未及专简,《传习录》一部,附致远情,幸为道之!
与徐成身
向得吾契手书,知任道之志甚切。同志之会,得朋之庆可知。
闻沃洲兄寻常相会必有交修之益,当轴者主盟道脉,一切聚会自默有风动之机。但吾人自立,不藉外境为顺逆,得失好丑,莫非吾师。譬诸真根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