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仁知两端,且欲讽切而挽之,夫子亦岂果于忘世,甘于失几者。可以仕则仕,特不可以身苟殉人耳。吾将仕矣之语,婉而不激,直而不倨,圣人所以见恶人之道,辞气含蓄如此哉。先师谓此不书阳货瞰亡,而独书孔子时其亡大阙典。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性无所不善,其初岂相远哉。由所习之殊,遂若天渊之隔耳。性非人力所可为也,性习字,学者所宜明辨而究心焉。
子曰:“唯上知[去声]与下愚不移。”
习而相远,夫人皆然也。惟上知与下愚,则断然不移。上之不移于下,下之不移于上,气质昏明,自然而然,不因习而远也。或曰惟圣罔念,作狂不同。聪明过人,才识过人,惟其不得中道而处,又不得圣贤为之依归,所以狂也。斯人于此能回一念,则矢去川决,功用岂易量哉。下愚之人,其气昏塞,其迷颠倒,顽然罔念,谓之不移,如此而已。虽然性则无不善也,惟其罔念,是谓下愚。苟克念焉,亦安有不可移者。两章言性极明备。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华板切]尔而笑,曰:“割鸡焉[于虔切]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弦,琴瑟也。莞,小笑貌,喜之也。君子小人以位言。)
君子学道,则知仁民爱物之方。小人学道则知尊君亲上之义。治古之世,所以教化盛行,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以此耳。安得以邑小而不用哉。子游宰邑,明弦歌之即道,夫子所以喜而戏以发之。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音悦]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音扶]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弗扰,季氏宰。与阳货共执桓子,据邑以叛。末,无也。末之言无所往也。岂徒哉,言不徒然。吾,我。东周,东都也。)
弗扰执权臣以叛而能召夫子,殆必有说,岂徒然哉。周之东迁,王纲扫地,圣人拳拳斯世,不啻焚溺,惟恐不用耳。如有用我者,吾岂为东周之事乎。断不其然。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任,倚仗也。)
本心上有纤毫私意,如何行得此五事。能行五者于天下,即为仁矣。恭则诚,宽则裕,信则实,敏则不懈,惠则溥。
佛[音弼]肸[许密切]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力刃切];不曰白乎,涅[乃结切]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亲,犹自也。磷,薄也。涅,染皁物也。匏,瓠也。系者,系于一处也。不食,不饮食也。)
子路恐其磨涅耳,岂知圣人有所谓不磷不缁者哉。惟其如是,是以能转移乎物,而不为物所转移也。危邦可入,乱邦可居,出入无疾,纵横无碍,而不能纤毫为己害也。子路学未进此,见南子则不悦。弗扰召又不悦。佛肸召又以为不可。夫子于是不得已,始发坚白之义焉。且至坚莫如金,而其坚则可磨,此所谓不磷者何物乎。至白,莫如雪。而其白则可涅,此所谓不缁者何物乎。惟曾子有一唯之悟,故亦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其不可尚知其不可尚,则知所以为坚白矣。呜呼!是圣人之事也。
子曰:“由也,女[音汝下同]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去声下同]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去声]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学所以致知,徒好而不学,心有所蔽,有所蔽则所好虽善而为害反大矣。不知其方,故愚。役志于外,故荡。谅,故贼。讦,故绞。不明义,故乱。负气不屈,故狂。后二条正规子路。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音扶]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令人感动,故可以兴。备著得失,故可以观。不流于邪,故可以群。不溺于私,故可以怨。以至人伦物理,靡所不该,而诗之德备于此矣。
子谓伯鱼曰:“女[音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平声]?”(周南召南,诗首篇名。为者,习行其事也。)
正始之道,莫切于二南。治国平天下,此其枢机也。这里有不尽分处,则触事皆碍如面墙而立矣。如之何而可行哉。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玉帛钟鼓,特其具耳。所谓无体之礼,无声之乐者,何物哉?子曰: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学者无徒曰玉帛钟鼓云。
子曰:“色厉而内荏[而审切],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