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末,然莫不皆有大道也。或曰:财亦可言大道乎?曰:起居饮食,日用应酬,万变万务,孰非大道。故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但是者是道,非者非道耳。若止谈玄说妙,虚无为宗,则三纲可沦,九法可斁,而周公经国一书所以均节财用者,皆无道之具文矣,而可乎?将君子与生财对说,皆曰有大道,发明最为深切。夫道一而已矣。若分别作两项便差。君子有大道,非外袭而取之,我固有也。但忠信不虚伪,自然无恙,故《大戴》记忠信,大道骄泰,即意动气盈,失其本心矣。君子之所以先谨乎德者,此其用力之地也。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常足。古人生财,初无他术,所谓大道如斯而已。后世生之者寡而食之者众,为之者舒而用之者疾,方病其不足也。而戛戛然思所以聚之,百方而诛求之,民如之何其不困,国如之何其不匮也哉。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发,犹起也)
上节既言生财有大道,此节又就财上拈出仁不仁之两端以发明之。仁者以财发身,非求发其身也,财散而身自尊也。不仁者以身发财,非不爱其身也,知有财而不知有身也。自古人君所以事不克终,而府库非其有者,只为人心乖乱,不知有义耳。上既好仁,则下自然好义。下好义则事可久成,富可长守。是仁人不有其财,乃所以能有其财也。岂逆众敛怨戛戛自计者所可知哉。此正仁者以财发身之事。
孟献子曰:“畜[许六切下同]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丁丈切]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去声]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孟献子,鲁贤大夫仲孙蔑也。畜马乘士,初试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者也。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自,由也。彼,指小人也。善之,谓长于其事。善者,谓善人也。)
此则言不仁者以身发财之事也。不仁者以身殉财而不顾,岂可用乎?国有盗臣,不祥莫甚,而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所以极言其不可用也。何也?盗臣止于盗国,而聚敛则祸及民矣。献子斯言盖谓国不当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大抵有国有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始。彼为善于其事,是以世主甘心焉,心计之巧,算析秋毫,善之之谓也。不幸而使小人专国家之权,元气既伤,本根既拨,则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不能如之何矣。此正以身发财之效也。于是复申言,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丁宁恳切,为人上者宜动心焉。
右第六章,论平天下在治其国。
卷十三 《中庸》
中者,不偏之名。庸者,平常之号。岂高深幽远,荒忽诞漫而谓之道哉。虞书曰:典者,此也。禹曰:彛伦者,此也。乾坤曰:易简者,此也。斯道不明,世教日坏。为杨为墨,而民性乱于兼爱为我;为仪为衍,而民性乱于朝纵暮衡;为申为韩,而民性乱于刑名;为鞅为斯,而民性乱于功利;为黄为老,而民性乱于槌提绝灭。浮屠晚出,其祸尤大。三纲九法,人道之所赖以立者,一切断弃。鼓雄诞之说,以愚民幻众,往往世俗安之若当然,而先王教法,生民日用之经,反视之以为异矣。中庸二字,古所未命,吾夫子揭而名之,示万世大道之标准。而一书三十三章,又幸成于子思之手,此正后学之所宜汲汲也。为吾圣人之徒者,乃复支离传注,转相荧惑,然则中庸之德,民真鲜能矣夫。
第一章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命,犹赋与也,率顺也。)
天命者,天之与我之谓也。至善而无恶,至灵而不昧,所谓性也。顺乎此性,斯之谓道,无所不在,无所不通,本何假于修哉。惟夫昏于意念,汨于情欲,动于血气,蔽于物我,沦于习俗,而拂乱其所固有者焉,是故不可以不修也。修之如何?顺其固有而已。《成汤》曰:“维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降衷即天命之性也。若即顺也。猷即道也。非君师则不能绥之性。何由?若圣人之教,所以阐斯道,觉斯民,而使之修以顺其性者也。是教也,大经大法之所由以立。外是而曰修道云者,君子不由也。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去声下同]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音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隐者,未露。微者,未着。皆谓念虑方萌之始。不睹不闻,自心自知,故曰独也。三个其字,皆指君子而言。)
道者,率性之谓。才不率性即为非道,安可须臾离乎此。君子所以戒谨恐惧于不睹不闻之时也,睹而后戒谨,闻而后恐惧,则已晚矣。此正是做不可须臾离工夫。一意之起,一念之动,便离了。方其不睹也,不闻也,自以为隐也而不知莫见于此焉,自以为微也而不知莫显于此焉。隐即见,微即显,非二事也,可不谨欤?故又申之曰:谨其独。独即是心之隐微不睹不闻处。舜之兢兢业业,文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