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然之理也。茙菽,大菽也。厚於德,薄於命,能多而不遇也;厚於命,薄於德,遭時而非所能也。此德字與能字同意,非道德之德也。
管夷吾、鮑叔牙二人相友甚戚,同處於齊。管夷吾事公子糾,鮑叔牙事公子小白。齊公族多寵,嫡庶並行。國人懼亂。管仲與召忽奉公子糾奔魯,鮑叔奉公子小白奔莒。既而公孫無知作亂,齊無君,二公子争入。管夷吾與小白戰於莒,道射中小白帶鉤,小白既立,脅魯殺子糾,召忽死之,管夷吾被囚。鮑叔牙謂桓公曰:管夷吾能,可以治國。桓公曰:我讎也,願殺之。鮑叔牙曰:吾聞賢君無私怨且人能為其主,亦必能為人君。如欲霸王,非夷吾其弗可。君必舍之。遂召管仲。魯歸之齊,鮑叔牙郊迎,釋其囚。桓公禮之,而位於高、國之上,鮑叔牙以身下之,任以國政,號曰仲父。桓公遂霸。管仲嘗歎曰:吾少窮困時,嘗與鮑叔牙賈,分財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吾嘗為鮑叔謀事而大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嘗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遭時也。吾嘗三戰三北,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耻,知我不羞小節而耻名不顯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也。此世稱管、鮑善交者,小白善用能者。然實無善交,實無用能也。實無善交實無用能者,非更有善交,更有善用能也。召忽非能死,不得不死;鮑叔非能舉賢,不得不舉;小白非能用讎,不得不用。
甚戚者,甚親也。國氏、高氏、齊二貴族也。鮑叔知我貧,知我時不利,知我有老母,此數語甚佳。善用能,善交人事也。不得不舉,不得不用,天命也。
及管夷吾有病,小白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諱。云至於大病,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夷吾曰:公誰欲歟?小白曰:鮑叔牙可。曰:不可。其為人,潔廉善士也,其於不己若者不比之人,一聞人之過,終身不忘。使之理國上且鉤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於君也,將弗久矣。小白曰:然則孰可?對曰:勿已,則隰朋可。其為人也,上忘而下不叛,愧其不若黃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德分人謂之聖人,以財分人謂之賢人。以賢臨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賢下人者,未有不得人者也。其於國有不聞也,其於家有不見也。勿已,則隰朋可。
病病矣,言病至甚矣。諱云者,言不可諱人說也。此是句絕。不己若者不比之人,言惡之,不以人類比之也。鉤乎君者,鉤絆拘束之也。逆乎民者,以法理操制之也。上忘者,其事上以無心也。下不叛者,苟不背於理而已。愧不若黃帝,貴己甚周也。哀不己若,特人甚恕也。以德分人,不自有其德也。以賢臨人,有心於服人也。以賢下人,卑己而尊人也。於國有不聞,於家有不見者,不用其聰#1明也。
然則管夷吾非薄鮑叔也,不得不薄;非厚隰朋也,不得不厚。厚之於始,或薄之於終;薄之於終,或厚之於始;厚薄之去來,弗由我也。
管鮑之交如彼,而垂沒之言似薄鮑叔而厚隰朋,雖曰為國擇相,實亦有命焉,非夷吾所自由也。厚薄之語,非實論也,借此以形容力命之說耳。
鄧析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辭當子產執政,作《竹刑》。鄭國用之,數難子產之治。子產屈之。子產執而戮之,俄而誅之。然則子產非能用《竹刑》,不得不用;鄧析非能屈子產,不得不屈;子產非能誅鄧析,不得不誅也。
兩可者,詭隨而為是非也。無窮之辭,不可詰也。數難子產之治,言於子產為治之時數有扞格也。子產屈之,言苦於先也。子產既用鄧析之竹刑,又以扞格為苦,遂歸咎於竹刑,故執而戮辱之,既戮辱之,又誅之。竹刑,竹簡刑書也。不得不用,不得不誅者。竹刑,鄧析所制,子產始而用之,而鄧析乃以此被誅,好惡反覆,而禍福生焉,皆出於命之自然,非人力也。子產亦不自由爾。
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罰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罰也。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有矣;不可以生,不可以死,或死或生,有矣。然而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智之所無奈何。故曰,窈然無際,天道自會;漠然無分,天道自運。天地不能犯,聖智不能干,鬼魅不能欺。自然者默之成之,乎之寧之,將之迎之。
可以生,可以死,言各如其所欲,死生而無憾者,人以此為天福之;貪生而不得生,苦於困辱,求死而不得死,人以為天罰之。此事於世固亦有之,而不知生生死死,物我皆不自由,非智力之所能及,莫非命也。雖智亦無如之何。得生得死,即是可以生可以死,特地重疊如此下字。或生或死,亦即不可以之意也。杳然無際者,言杳冥無邊際也。杳冥無際而不可窮,此天道歸會之地也。沖漠而無所分別,此天道運行之妙也。誰得而知之,天地不能犯者,天為剛德,猶不干時,盈虛消息,天且不違是也。聖智不能干者,言聖智亦不能違時也。鬼魅不能欺者,雖鬼不得而知之,亦不能以此欺人也。默之者,默而悟之也。成之者,渾成自然,無容力也。平之者,平心以聽之也。寧之者,安之者也。其去也將之,其來也迎之。《莊子》曰:適來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