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入於窈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天地有官,陰陽有藏,慎守汝身,物將自壯。我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脩身千二百歲矣,吾形未嘗衰。黃帝再拜稽首曰:廣成子之謂天矣!廣成子曰:來,余語汝。彼其物無窮,而人皆以為終;彼其物無測,而人皆以為極。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失吾道者上見光而下為土。今夫百昌皆生於土而反於土,故余將去汝,入無窮之門,遊無極之野;吾與曰月參光,與天地為常。當我縉乎;遠我昏乎。人其盡死,而我獨存乎!
郭註:問至道之精,可謂質。不任其自爾而欲官之,故殘。人皆合修而不治天下,則天下治矣。窈冥、昏默,皆了無也。老、莊之所以屢稱無者,明生物者無物而物自生耳。忘視而自見,忘聽而自聞,任其自動故閑靜而不天。慎內全其真,閉外守其分,知無涯故敗也。極陰陽之原,則有官有藏,但當任之。任性命之極,極長生之致,身不夭乃能及物也。物無窮而人以為終,徒見其一偏耳。皇王之稱,隨世上下,得通變之道,以應無窮一也。失無窮之道,則自信於一偏,不能均同上下,故俯仰異心。土,無心者也。生於無心,故當反守無心而獨往。入無窮,遊無極,則與化俱。日月參光,天地為常,都任之也。物之去來皆不覺,故以死生為一體,無往而非存也。
呂註:空同之上,無物而大通之處。道為無名之樸,故日質。陰陽道之散,故日殘。雲氣不待族至益以荒矣,則非輔其自然而有以虧之。閒居三月,齋潔之至,順下風而進,循本以求之,治身而可長久者,唯道為然。是乃問其質也。窈冥則無形,言所不能論,意所不能致,而有所謂精者,可知言則非其極也。必至於昏昏默默,乃所以為道之極。此言道之體,無視無聽至乃可長生,則與之入道也。抱神以靜,則形不期正而自正。鈴靜鈴清,言其不可撓而濁之,形不勞而全,精不搖而復,乃可長生矣。夫神無形而麗物,不麗於物而反乎無見無知,不守其形將安知乎!慎內,則塞其兌。閉外,則閉其門。此養神而保之之道。反是,則多知而敗矣。人未知道,則域於陰陽而未嘗至其原。無見無聞無知,則遂於大明之上,入於窈冥之門。得是而窮之,則知天地有官,其官也以此;陰陽有藏,其藏也在此,慎守汝身。物將自壯,則奚為而外求哉!黃帝又語以向之所謂無見聞,知道之體而已。至其用,則無見乃其所自見,無聞乃其所自聞,無知乃其所自知也。益道之為物,無窮無測而遂止於無;見、聞、知,則是無窮而以為終,無測而以為極也。得道者為皇為王,以其神明而皇王之所興起也;失道者見光為土,以其形不出照臨覆載之間也。百昌生土反土以其形而已。故余將去汝,入無窮,遊無極,則以為終極者非知我者也!與日月參光,則其明不息;與天地為常,則其久無窮。當我縉乎,不知其為當也;遠我昏乎,不知其為遠也。人盡死而我獨存,則求之吾身不知何物而可以至於此也。萬物之靈唯人為最,造化之為人不知幾何而一遇,而人之聰明佝達可以與此者,又幾何而一遇也,而不孜孜焉,則彼以慈為寶者,固不厭數數言之也。
疑獨註:黃帝為天子歷年已,更陰陽之數以治天下,故言其進;廣成不治天下,故言其道。黃帝欲取天地,官陰陽,此至命體神者所為。陰陽,言其氣;天地,言其形。氣精而形粗,精者,神之質;陰陽者,道之殘。盖可問可答者,易散而為天地也;可官可任者,神散而為陰陽也。雲氣未族而雨,則陰陽失其理;草木未黃而落,則萬物失其道。以至日月昏晦,皆非神人之治也。閑居,不以物累;三月,數之小成。至道之精,太易也;至道之極,太極也。陰陽生於太易,天地生於太極。窈冥昏默,則未有象數,故謂之精,謂之極。目不亂於色,耳不亂於聲,故神全不動邪。氣不干而形止於一矣。無勞汝形,《老子》曰:載營魄,是也。無搖汝精,《老子》曰:抱一,是也。魄者,形之主;一者,精之數。學道者,當廓其志勿累於形,使神常載魄而不載於魄,則可抱一而體神矣!今人死而有升沉之異者,由滅神徇形以神從魄,故至淪於幽陰,化為異物。若神全之人,雖魄之陰滯,將與神為一而無所不之也。目無見,則內視;耳無聞,則反聽;心無知,則無思。故塵自外隔,根自內固,而形可長生也。慎內,則真不散;閉外,則塵不入。此為道日損之意。多知則務日益,所以為敗也。大明之上,顯道也;窈冥之門,玄德也。至陽無陰,至陰無陽。原者,陰陽之本,萬物所自出。彼物無窮無測而以為終極者,以人言之耳。皇者,王之所自出,天道也;王者出於皇,人道也。光以言天,土以言地,盖得道者出為王,入為皇,無所不可;失道則有所偏,在上見光,在下為土而已。今天下百昌之物始出於土,終化為土,土豈有心於物哉?人生於無形,死於無形,豈能係於人間?余將去汝,言身雖在人問,而心已離之而與造物者游矣!無極,不見其始;無窮,不見其終。門者,出入所自;野者,空曠而無適莫也。與日月合其明,與天地合其德,故至人之心若鏡,物來則應,物去則忘;當我物來也縉乎有係物意,遠我物去也昏乎有忘物意。物之去來,皆不覺也。人其盡死而我獨存,言神人與造化為一,死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