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莊子愚弄,看不破也。萬物之變,如雀化為蛤,鷹化為鳩,腐草化螢,鼠化蝙蝠,何所不有入於機者,言歸於盡也。出機入機即是出入死生也,便是火傳也,不知其盡也。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十九竟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二十
鬳齋林希逸
外篇達生
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達命之情者,不務知之所無奈何。養形必先之物,物有餘而形不養者有之矣。有生必先無離形,形不離而生亡者有之矣。生之來不能卻,其去不能止,悲夫世之人以為養形足以存生,而養形果不足以存生,則世奚足為哉。雖不足為而不可不為者,其為不免矣。夫欲免為形者,莫如弃世,奔世則無累,無累則正平,正平則與彼更生,更生則幾矣。事奚足弃,而生奚足為。弃事則形不勞,遺生則精不虧。夫形全精復與天為一,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合則成體,散則成始,形精不虧,是謂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
生之所無以為者,言身外之物也,如人生幾兩屐,一口幾張匙是也。知之所無奈何者,言人力所不及也。養形必以物,有生必全其形,此世人之見也。然物常有餘而形豈長在,形雖能全而生者有盡,故曰物有餘而形不養者有之矣,形不離而生亡者有之矣。雖不足為而不可不為者,即前所謂物莫足為而不可以不為是也。其為不免者,言為與不為之中皆不免於自累,欲免於自累,非弃世不可也。弃世者,非避世也,處世以無心,感而後應,迫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則我自我而世自世矣。正平者,心無高下决擇也,猶佛氏曰是法平等也。更生者,與之為無窮也,彼者造物也,與造物俱化,日新又新,故曰與彼更生。至於此則盡矣,幾,盡也。能知此意則身外之事與其生者,不待遺弃而自遺弃矣。精復者,精神不散於外也。合則成體,言四大假合而後成身,散則復其初也。初者,無物之始也。形精即形神也。形神不虧則能變化,故曰能移。移即變化也。體道至此,精而又精,則可以贊造化矣。相天,贊天也。此兩精字與形精字不同。反猶還,以事之之還也。
子列子問關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請問何以至於此。關尹曰:是純氣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居,予語汝。凡有貌象聲色者,皆物也。物與物何以相遠,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則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無所化,夫得是而窮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將處乎不淫之度,而藏乎無端之紀,遊乎萬物之所終始。壹其性,養其氣,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無卻,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墜車,雖疾不死,骨節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墜亦不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中,是故物而不慴。彼得全於酒而猶若是,而況得全於天乎。聖人藏於天,故莫之能傷也。復讎者不折鏌干,雖有忮心者,不怨飄瓦,是以天下平均,故無攻戰之亂,無殺戮之刑者,由此道也。不開人之天而開天之天,開天者德生,開人者賊生。不厭其天,不忽於人民,幾乎以其真。
潜行不窒,嘿運而無所障礙也。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如御風而行是也。純氣之守,守元氣而純一不雜也。知巧,容心也。果敢,容力也。言此事非容心容力所可為也。此語似為迂闊而實有此理。看今伏氣道人,便可見。貌象色聲,謂有形迹也。萬物之物皆拘於形,我若有迹則與物同耳,則何以至乎未有物之先。人之局於一身而不能見乎萬物之始者,皆是以迹自累,故曰是色而已,色即述也。貌象聲色,上面本有四字,到此即舉其一,文法也。造物者無形,故曰物之造乎不形。無終無始,一而不二,故曰止乎無所化,化,易也,言其無所變易也。得是而窮之者,造化之理也。言得此造化之理而窮盡其妙,則去乎有物之物遠矣,故曰物焉得而二焉。淫,亂也,不定也。不淫之度,一定之法度也。無端之紀,無物之初也。紀即理也。萬物之所終始,造化也。壹其性,純一不雜也。合其德,渾全不離也。與造物為一,故曰通乎物之所造。曰天曰神,即此理之在我者也。無部,無間也。在內者既全而無間,則外物奚自入焉。物而不慴,言雖為物所觸而其神不動,故不懼也。醉者墜車之喻極為精密。藏於天,故莫之能傷,即前篇不以物害己一段,所謂無為是也。鏌干傷人,飄瓦中人,而人不怒之者,以其物之無心也。此二句即是無心之喻,其言極有理。天下平均者,言行於天下無好惡也。爭則有攻戰殺戮之事,我無心矣,無所爭矣,又安有此事哉。人之天猶有心也,夭之天無心也。開,明之也。德生者,自然之德也。開人之天,心猶未化,心未化則六根皆為六賊,況外物乎。不厭其天,言不奔其天理也。不忽於人者,言人事之有為者未嘗忽之而不為,但為之而無容心耳。如此則近於真實之理,幾,近也。
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痀僂者承蜩,猶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九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身也若橛株拘,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