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於累土,高起於下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遠起於近也。則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其本末常如此也。為之於未有,則是以不為為之也。治之於未亂,則是以不治治之也。已有而為之,則為之欲成而反敗之;已亂而治之,則執之欲固而反失之也。是以聖人為之於未有,則我固無為也,故無敗;治之於未亂,則我固無執也,故無失。民之從事,常在既有之後,故至於幾成而敗之,以不知其本故也。使知大生於小,高起於下,遠始於近,慎終如始,則無敗事也。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則滑欲於俗而思以求致其明,非知此者也。學不學,以復衆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則繕性於俗,俗學以求復其初者,非知此者也。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楷式。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顺。
傳曰:衆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我愚人之心也哉。古之善為道者,在己若此,則推之於民也,固非明之,將以愚之也。察察,昭昭,則所謂明之也。若昏,悶悶,則所謂愚之也。民之失性,居華而去實,故智多而難治。誠欲治之,則去智與故,鎮之以無名之樸,則彼將自化,而以智治之,適所以亂之也。蓋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而毀則為賊,治國而以智,則毀其則矣,故曰以智治國,國之賊。治國而不以智,則無介然之知,其道甚夷,而無益生之祥,則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故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非特施之於治國而已,而於身亦楷式而未嘗違也。蓋知其子,守其母,投身不殆,則不以智治之而福者也。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則以智治之而賊者也。則不以智之與以智,非亦我之楷式乎?誠知楷式而不違其德,可謂玄矣。德而至於玄,則深而不可測,遠而不可量,以情觀之不能莫逆於心,及其至也,與物反本,無所於逆矣,故曰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江海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是以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傳曰:江海之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則能為天下王者,亦善下之而已,則玄德者,乃所以下下之道也。莊周以為以此處下,則玄聖素王之道,而舜之在下,則曰玄德升聞,則玄德者,固聖人所以處下之道也。以處下之道而居人上,乃所以下之也。聖人之有天下也,以言其位則固欲上人也,然以孤寡不穀為稱,而受國之垢與不祥,則以其言下之也;以言其序則固欲先人也,然迫而後動,感而後應,不得已而後起,則以其身後之也。夫惟以其言下之,則處上而人不重,不重則以戴之為輕矣;以其身後之則處前而人不害,不害則以從之為利矣。不重不害,此天下所以樂推而不厭也。夫以其言下之,以其身後之,則不爭者也。樂推而不厭,則天下莫能與之爭者也。非體玄德者,其能若是乎?故曰夫惟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我有三寶,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傳曰:天下徒見我道之大,而謂其似不肖,而不知其所以大,固似不肖也。何以言之?大道汎兮,其可左右,無乎不在者也。彼見其無乎不在,無可擬者,謂之似不肖,而不知其無不在而似不肖,乃道之所以為大也。蓋萬物莫非道也,則道外無物矣。道外無物,則無所肖者,此其所以為大也。若有所肖,則道外有物矣。道外有物,則道有所不在,其尚得為大乎?故曰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蓋我道所以如此之大者,以吾無我而不爭故也。夫唯無我而不爭,故能持人之所難持。我有三寶,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此皆持人之所難持者也。何則?人不能無我而不爭,故勇而不能慈,廣而不能儉,先而不能後,則無我不爭,乃其所以能保此三寶而持之也。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而我守之,常寬容於物,不削於人,非慈乎?其行身也,徐而不費,以約為紀,非儉乎?未嘗先人而常隨人,人皆取先,己獨取後,非不敢為天下先乎?夫慈為柔弱矣,而能勝剛強,是能勇也。儉為不費矣,而用之不可既,是能廣也。不敢為天下先,為後人矣,而聖人用之以為官長者,皆從我者也,是能成器長也。今拾其慈且勇,拾其儉且廣,拾其後且先,則剛強之徒而已,死不亦宜乎?夫自事觀之,則軍旅之事愛克厥威允罔功,則慈宜若有所不行也。然自本觀之,則所以能立其威者,以慈而已矣。故曰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夫惟慈故儉,儉故不敢為天下先,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