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而不寶,居富貴而不榮。凡物之來寄者,如陰影集身,窅然不知其在彼耶,在我耶。然則豈持盈以為,揣銳為工乎?苟非無我之妙,其何以與於此?天之道大矣,而莫尚乎是。
劉巨濟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言力持而滿之,求鈴富.者也。滿而能虛,則何所事?持有不勝,持則覆矣。故曰不如其已。已,止也。揣而銳之,不可長保。言情度而入之,求必貴者也。銳而能銳,則何所事?度有不勝,度則數矣。不可長保,非謂可以幸保,謂雖得之必失之也。金玉滿堂,莫之能守。此申不如其已之義。堂奧足以藏金玉而守者也,其害在滿,苟非天殃,必有人禍。富貴而驕,自遺其咎。此申不可長保之義。富貴則慢生,慢生則過生,以驕與人則以名自與矣。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利人曰功,聞譽施身曰名,功譬則富貴之實也,名譽則富貴之華也。功欲就,名欲達,夫富貴功名,聖賢之不免。然而不傾敗。其苟滿,非以其時得也,其利入,非以揣得也,而又能虛守之,不驕保之,則身退是已。蓋據功成名遂之基,眾人以此進而聖賢以此退,則非體天道者能若斯乎?日月代明,四時代叙,天之道也。前章言上善若水,則可以處富貴。故次以此篇章也。
劉驥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大道甚爽而民好徑,以其貪生之厚,惑於有為以要近功,不知自然之妙用,執持以致其盈,盈則虧矣,故不如其已。揣度以成其銳,銳則挫矣,故不可長保金玉滿堂,累於物也。累於物則欲之者多,故莫之能守。富貴而驕,害於德也。害於德則攻之者眾,故自遺其咎。聖人處富貴之極,而無盈滿之累者,以其功成名遂而身退也。豈持其盈而揣其銳乎?日月代明,四時代叙,功成者退,天之道也。聖人法天之道,所以難進而易退,捨諸人而求諸己,故次之以載營魄。
趙實庵曰:初四不居:四一、非至虛之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一身不難治,大道不難窮。不難者在乎識心而已。心者,本無也。始也因愛而生身,四大之所聚,五蘊之所集,血氣依倚,百體互成,皆因妄念而有也。今既識心,百骸九竅六臟骸而存焉,吾誰與為親?詔而有之,皆惑也。以心執妄,惑則生焉。以心識虛,妄自破矣。聖人知其然,則曰我既有身,身已是妄,外物儻來,我忘外物。身與外物二者兼忘,誠忘之中,天光內發,不知物之忘我,我之忘物,虛室生白,道自來矣。烏睹所謂持盈者耶?持盈則有物也,有物則去道遠矣,經持而盈之,盈則器之滿也。持則手之用也,無中取有以實充虛,傾之則不忍,執之則不忘。其行也,步不能揚塵,其坐也,身不敢側視。勞神苦心,在於一器,物未有損,身已焦勞。妄計偏執,有如此者,蓋不以身觀之,身本無身,物焉所寄?我自忘我,物奚為焉?舉其親者,疏者可知。能已之者,是名解脫。二、銛利自傷。揣而銳之,不可長保。性欲靜,不靜則吉凶悔吝生;氣欲平,不平則憤怒愛欲起。敵物之心必務求勝,不動則不獲,欲其獲則靜者起而為争矣;不利則不入,欲其利則平者銳而致銛矣。傷廉而得,豈能保乎?蓋知靜者則息争,不争則與物無傷。和平則自寧,自寧則與神為守,不以利累形,不以養傷身,批大却導大竅與一世,而得淡漠之中,此古人存生之德也,豈可覬覦小利,狠狼貪,見利而忘身,貪權而取竭,坐取危亡之道哉?不知此者,如彼晁錯削諸侯之地,國未富而身亡;鄧艾起東吴之征,議未及而先死。皆銳之傷也,可不戒哉。三、非性固有。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善求道者求諸己,善守德者得所得。不求道則無以為德,不立德則無以明道。顛沛於是,造次於是,則外物不可得而入也。道德既亡,所保在外,山節藻梲,峻宇雕墻,非金玉以實之,則不稱其善矣。金玉者,純陽之精也,世所寶焉。凡得此以為富者,非可久之道也。徒能潤屋而不能潤身,能致盜而不足致福,故好利為膏肓之疾,致富為豪縱之由。儻來之寄何所必哉。四、君子戒輕。富貴而驕,自遺其咎。《洪範》五福,一曰壽,二曰富,而終不言貴。蓋富則貴可致矣。莊子曰:至富,國財并焉;至貴,國爵并焉。能致富,貴亦隨之。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雖欲不驕,其可得邪?勢使之焉爾。若能於富貴而先之以禮,施之以仁,行之以義,雖富貴亦何足以累德邪?有良貴者勝之矣,驕所以害德。害德者,能免於患乎?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彼范氏之儻見辱於丘開,而終以自沮,虞氏因腐鼠而中俠客誤以致傷,斯皆素有驕人之色者也。後番其退:一、大名無久居。功成名遂。聖人之於事,每每思之至也。當其有大物而持盈之,持終日戒不如無物而不戒。故持而盈之,不如其已。無為者易,有為者難。有為不免智慮先焉,智慮所出,焉能與物無敵焉?敵則求勝,我勝則彼敗矣。揣而銳之,是豈長保之策邪?於金玉而不累心,處富貴而不驕物,皆人之難能者也。是有之不若無之,為之不若已之。二、體天而行。身退,天之道。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與天為徒者,功成名遂耶退矣,彼曰烏得而累邪。
邵若愚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居高名厚利,如持而盈滿之器,常懷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