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盖人之有礼,犹鱼之有水矣。鱼之失水,虽暂假息,然枯糜可必待也。人之弃礼,虽犹面见然,而祸败之阶也。鲁秉周礼,暴兵不加,魏式干木,锐冠旋旆。大楚带甲百万,而有振槁之月色;强秦肴函袭崄,而无折柳之固。岂非弃三本而丧根柢之攸召哉!矧乎安逸触情,丧乱日久,风秃页教沮,抑断之仪废,简脱之俗成,近人值政化之蚩役,庸民遭道网之绝紊,犹网鱼之去水罟,围兽之出陆罗也。
丧乱以来,事物屡变,冠履衣服,袖袂财制,日月改易,无复一定。乍长乍短,一广一狭,忽高忽卑,或粗或细,所饰无常,以同为快。其好事者,朝夕放效,所谓“京辇贵大眉,远方皆半额”也。
余实凡夫,拙於随俗,其服物变不胜,故不变,无所损者,余未曾易也。虽见指笑,余亦不理也。岂苟欲违众哉,诚以为不急耳。上国众事,所以胜江表者多,然亦有可否者,君子行礼,不求变俗,谓违本邦之他国,不改其桑梓之法也。况其在於父母之乡,亦何为当事弃旧而强更学乎!吴之善书,则有皇象刘纂岑伯然朱季平,皆一代之绝手,如中州有锺元常胡孔明张芝索靖,各一邦之妙,并用古体,俱足周事。
余谓废已习之法,更勤苦以学中国之书,尚可不须也,况於乃有转易其声音,以效北语,既不能便良,似可耻可笑,所谓不得邯郸之步,而有匍匐之嗤者。此犹其小者耳,乃有遭丧者,而学中国哭者,令忽然无复念之情。昔锺仪庄舃,不忘本声,古人韪之。
孔子云:丧亲者,若婴儿之失母。其号岂常声之有!宁令哀有余而礼不足,哭以泄哀,妍拙何在而乃治饰其音,非痛切之谓也。又闻贵人在大哀,或有疾病,服石散以数食宣药势,以饮酒为性命,疾患危笃,不堪风冷,帏帐茵褥,任其所安,於是凡琐小人之有财力者,了不复居於丧位,常在别房,高床重褥,美食大饮,或与密客,引满投空,至於沈醉。曰:‘此京洛之法也。”不亦惜哉!
余之乡里,先德君子,其居重难,或并在衰老,於礼唯应衰麻在身,不成丧致毁者,皆过哀啜粥,口不经甘。时人虽不肖者,莫不企及自勉,而今人乃自取如此,何其相去之辽缅乎!又凡人不解,呼谓中国之人居丧者多皆奢溢,殊不然也。吾闻晋之宣景文武四帝,居亲丧皆毁瘠逾制,又不用王氏二十五月之礼,皆行七月服,於时天下之在重哀者,咸以四帝为法,世人何独不闻此,而虚诬高人,不亦惑乎!
刺骄卷第二十七
抱朴子曰:生乎世贵之门,居乎热烈之势,率多不与骄期而骄自来矣。非夫超群之器,不辩於免盈溢之过也。盖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附之者众,则安之徽也;去之者多,则危之诊也。
存亡之机,於是乎在。轻而为之,不亦蔽哉!亦有出自卑碎,由微而著,徒以翕肩敛迹,偓伊侧立,低眉屈膝,奉附权豪,因缘运会,超越不次,毛成翼长,蝉蜕泉壤,便自轩昂,目不步足,器满意得,视人犹芥。或曲晏密集,管弦嘈杂,後宾填门,不复接引。或於同造之中,偏有所见,复未必全得也。直以求之,差勤以数接其情,苞苴继到,壶榼不旷者耳。
孟轲所谓爱而不敬,豕畜之也。而多有行诸,云是自尊重之道。自尊重之道,乃在乎以贵下贱,卑以自牧,非此之谓也。乃衰薄之弊俗,膏肓之废疾,安共为之,可悲者也。若夫伟人巨器,量逸韵远,高蹈独往,萧然自得,身寄波流之间,神跻九玄之表,道足於内,遗物於外,冠摧履决,蓝缕带索,何肯与俗人竞干佐之便僻,修佞幸之媚容,效上林喋喋之啬夫,为春蜩夏绳之聒耳!
求之以貌,责之以妍,俗人徒睹其外形之粗简,不能察其精神之渊邈,务在皮肤,不料心志,虽怀英抱异,绝伦迈世,事动可以悟举世之术,言发足以解古今之惑,含章括囊,非法不谈,而茅蓬不能动万钧之铿锵,侏儒不能看重仞之弘丽,因而蚩之,谓为凡愦。夫非汉滨之人,不能料明珠於泥沦之虫奉;非泣血之民,不能识夜光於重崖之里。虫焦螟之屯蚊眉之中,而笑弥天之大鹏;寸鲋游牛迹之水,不贵横海之巨鳞。故道业不足以相涉,聪明不足以相逮。理自不合,无所多怪。所以疾之而不能默者,愿夫在位君子,无以貌取人,勉勖谦损,以永天秩耳。
抱朴子曰:世人闻戴叔鸾阮嗣宗傲俗自放,见谓大度,而不量其材力非傲生之匹,而慕学之。或乱项科头,或裸袒蹲夷,或濯脚於稠众,或溲便於人前,或停客而独食,或行酒而止所亲,此盖左衽之所为,非诸夏之快事也。夫以戴阮之才学,犹以躭踔自病,得失财不相补,向使二生敬蹈检括,恂恂以接物,竞竞以御用,其至到何适但尔哉!况不及之远者,而遵修其业,其速祸危身,将不移阴,何徒不以清德见待而已乎!
昔者西施痛而卧於道侧,姿颜妖丽,兰麝芬馥,见者咸美其容而念其疾,莫不踌躇焉。於是邻女慕之,因伪疾伏於路间,形状既丑,加之酷臭,行人皆憎其貌而恶其气,莫不睨面掩鼻,疾趋而过焉。今世人无戴阮之自然,而效其倨慢,亦是丑女暗於自量之类也。帝者犹执子弟之礼於三老五更者,率人以敬也。人而无礼,其刺深矣。夫慢人必不敬其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