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事。文集三十三卷。韓愈甞評曰。雄深雅徤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既沒。柳人懷之。其神降于州之後堂。因廟于羅池。血食至今存焉。
論曰。子厚以劉禹錫親老。欲以二郡相易。而韓退之頌述其義。遂為萬世之美談。然事故有跡同而實異者。先是狄梁公任并州法曹。同府參軍鄭崇質母老且病。當使絕域。梁公謂曰。君可貽親萬里憂乎。詣長史請代其行。然則梁公親喪而請代可也。按唐史。公初赴并州。法曹親在河陽。公登太行山反顧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舍其下若此。則梁公親在無疑也。烏有卹人之親而忘己之親謂之義乎。如子厚請代禹錫則親喪已久。況在擯斥燋悴中。十年一旦得佳郡。乃以卹人之親。是不恃節義可稱。蓋子厚深明佛法而務行及物之道。故其臨事施設有大過人力量也。如此可不美哉。
子厚在朝時甞著送文暢上人序曰。昔之桑門上首。好與賢士大夫游。晉宋以來有道林.道安.遠法師。休上人其所與游。則謝安石.王逸少.習鑿齒.謝靈運.鮑昭之徒。皆時之選。由是真乘法印與儒典並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釋文暢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語。志甘露之味。服道江表蓋三十年。謂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躡虗而西。驅錫逾紀。秦人蒙利益眾。雲代之間有靈山焉。與竺乾鷲嶺角立相望。而住解脫者去來回復如在步武。則勒求秘實作禮大聖。非此地莫可。故又捨筏西土振塵朔陲。將欲與文殊不二之會。脫去穢累超詣覺路。吾徒不得而留也。天官顧公.夏官韓公.廷尉鄭公.吏部郎中楊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鑿齒之才。皆厚於上人而襲其道風。佇立瞻望懼往而不返也。吾輩常希靈運明遠之文雅。故詩而序之。又從而諭之曰。今燕魏趙代之間。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嶽辟用文儒之士以緣飾政。令服勤聖人之教。尊禮浮圖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將統合儒釋宣滌疑滯。然後蔑衣裓之贈。委財施之會。不顧矣其來也。盍亦徵其歌詩以焜耀迴躅。偉長德璉之述作。豈擅重千祀哉。庶欲竊觀風之職而知鄭志耳。
永州送琛上人南游序曰。佛之迹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著者為經。翼而成之者為論。其流而來者百不能一焉。然而其道則備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經之大莫極乎涅槃。世之上士將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經論則悖矣。而今之言禪者。有流盪舛誤迭相師用。妄取空語而脫略方便。顛倒真實以陷乎己而又陷乎人。又有言體而有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須離也。離之外矣。是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則不然。觀經得般若之義。讀論悅三觀之理。晝夜服習而身行之。有來求者則為講說。從而化者皆知佛之為大。法之為廣。菩薩大士之為雄。修而行者之為空。蕩而無者之為礙。夫然則與夫增上慢者異矣。異乎是而免斯名者。吾無有也。將以廣其道而被於遠故好游。自京師而來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極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取此。故為言之。
送元暠師序曰。中山劉禹錫。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實未甞言。言未甞不讎。元暠師居武陵有年數矣。與劉游久且昵。持其詩與引而來。余視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為知而言也信矣。余觀近世之為釋者。或不知其道。則去孝以為達。遺情以貴虗。今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葬未返其土。無族屬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終。其心勤而為逸。遠而為近。斯盖釋之知道者歟。釋之書有大報恩七篇。咸言由孝而極其業。世之蕩誕慢訑者雖為其道。而好違其書。於元暠師吾見其不違且與儒合也。元暠。陶氏子。其上為通侯。為高士。為儒。先資其儒故不敢忘孝。跡其高故為釋。承其侯故能與達者游。其來而從吾也。觀其為人益見劉明且信。故又與之言。重序其事。
子厚又送方及師序曰。代之游民學文章不能秀發者。則假浮圖之形以為高。其學浮圖不能愿懿者。則又託文章之流以為放。以故為文章浮圖率皆縱誕亂雜。世亦寬而不誅。今有方及師者獨不然。處其伍介然不踰節。交於物冲然不苟狎。遇達士述作。手輙繕錄復習而不懈。行其法不以自怠。至於踐青折萌汎席灌手。雖小教戒未甞肆其心。是固異乎假託為者也。薜道州劉連州文儒之擇也。舘焉而備其敬。歌焉而致其辭。夫豈貸而濫歟。余用是得不繫其說以告于他好事者。
又送玄舉上人歸幽泉寺序曰。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於世者則思入焉。故有貌而不心。名而異行。剛狷以離偶。紆舒以縱獨。其狀類不一而皆童髮毀服以遊於世。其孰能知之。今所謂玄舉者。其視瞻容體未必盡思跡佛。而持詩句以來求余。夫豈耻制於世而有志乎物外者耶。夫道獨而跡狎則怨。志遠而形羈則泥。幽泉山。山之幽也。閑其志而由其道。以遯而樂。足以去二患。捨是又何為耶。既曰為予來。故於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論曰。子厚贈諸僧之序。篇篇無非以佛祖之心為心。故其於文暢稱古高僧心交游公卿名士。於琛序嫉逃禪趣寂而脫略方便。於暠序推原吾道本乎孝而與儒合。於方及譏業文而昧己。於玄舉誡竊服而苟安。是皆深救時弊有補于宗教。凡吾人當代主法亦未必深思偉慮宏範真風委曲如此。嗚呼。古今搢紳作者以翰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