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用兵,所以为是进退、攻守之计者,一任乎衅而已。故胜兵先胜而后战,不于已战之后而始求其所谓胜;合于利而动,不于已动之后而始求其所谓利。
今日沿边诸道将帅,所谓天衅者不知其为何物;所谓人衅者,不知其为何事。兵入宿州,天雨不止,正犯天多淫雨之戒;师宿蕲县,涣水暴兴,正应半渡可击之法。不惟天衅之不知,且反以在我之衅,而示敌人以可破之机矣。蔡州之役,大将欲进而制领已归;泗州之役,士卒欲守而招抚先遁。不惟人衅之不晓,且反以吾师之衅,而献敌人以可投之隙矣。欲望朝廷明诏将帅,使循观衅之法。深沟高垒,观衅而后动;锐兵利器,待衅而后发。多设间谍,厚赂采探。有衅可攻则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无衅可乘则外闭其营,内休其士。庶无轻举妄动之失。
是谓观衅。
卷十二治安药石
○足兵便民之策四
△劝募
臣闻圣贤之举事,所以不令而行、不约而从者,固自有感化之道。至于驱之以刑罚而民犹尔违,迫之以势力而民愈我戾者,皆狃于蹈常袭故之中,溺于形格势禁之内,而未得夫感化之妙也。弧矢之利,发于东而西自应;桔槔之利,运于左而右自随。天下之理,未有无激昂劝励之术而能直施之者。
国家近日招军,惟知给降度牒、官诰,发付诸州变卖,以供招军之费,不知省、部倦于行移,而州、县视为常度。告命积于架阁,而支遣急于星火;文榜遍于通衢,而投买几于绝迹。
是何调度之劳,而成效之邈邪?殊不知以官诰、度牒而卖钱,则钱难卖而倍费支持;以官诰、度牒而招军,则军易招而两皆径便。盖今日招军之资用有三:曰鬻爵,曰献粟,曰度牒,皆所以调招军之费也。然鬻爵之文布满墙壁,而爵未尽鬻;献粟之谕遍下州、县,而粟未闻有多献者。盖买官、献粟,素系杂流,人皆知其不能远到。虽优之以免铨,比之以奏荐,而民间终不愿售者,以绍兴之间皆以此诱天下,至承平则又以流外官待之矣。此所以终不见信于天下也。魏公张浚尝得此济时之策,晓谕民间:招军一百人,与补下班应;招军二百人,与补进武校尉;招军三百人,与补承信郎。已上各有等差。令不两月,军致数万。此其为效,速若影响。其招军之家自备钱粮,部辖起发至枢密院及两宣司者,比类与补文资,并依军功转行。立为定制,画一加详,昭告天下。至于度牒,则招军五十人与剃一僧,招军一百人与剃两僧。如此,则招军之费不繁,而招军之门自广。是谓劝募。
△省运
臣闻士不赍粮,古人所虑;师不宿饱,智者所忧。盖养兵所以卫民,岂可为兵而殃民哉?此省运之说,不可不讲也。韩信有百战百胜之才,非萧何之不绝粮道,则何以成诛秦蹙项之功?孔明间关百战,卒窘于馈饷不足,终身于区区之陇蜀,不能复中原一块之土。是知兵食之有余、不足,可以卜事业之成否。而转输之劳,漕运之苦,有司皆不暇恤也。况夫用兵之策,莫大于足兵;足兵之策,莫患于扰民。扰民则心失,心失则怨起,怨起则衅生。衅生,则吾舟中之人皆敌国矣。盖足军则民力必劳,裕民则军食必缺。较二者之重轻,盖有不容偏徇其说者。果何道以处此哉?兴屯田以省支费,浚水道以便转输。二者,当今之急务也。
屯田之策姑置不论。而水运之利,盖有可考者。萧何发敖仓之粟,以饱韩信举秦、下赵之师,皆得之于河渭之顺流。
诸葛孔明下巴蜀之粟,以济江陵、荆州、官渡之兵,万山之间跬步千里,乃寄漕于木牛、流马,而藉其力于嘉陵一江之水。
隋人开汴水以通淮漕,吴人置京口闸以通江南之粟,是皆凿山成池、掘地通流,以济人力之不及。况今日屯兵之地,非依淮、泗之利,则凭江、汉之滨;非通津于淮东川泽之乡,则接境于巢湖、芍陂波涛之险,初不劳一毫开垦之力。而今之漕臣,皆不能讲求沟洫,讨论源流,修填起塞,修废起旧,以备缓急转输之用。乃驱涂炭之民,肩山阜之粟,赍万死之命,赴千里之役。中有室家流离之忧,外有霜雪暴露之苦;进有贼人虏劫之险,退有监临驱迫之诛。一戍樵苏,千里鱼肉。其可不求夫形势之便、川泽之源、舟楫之利,而使征夫、役吏息肩弛担邪?
迫淮自喻口至山阳,自山阳至淮阴,自淮阴至招信,自招信至盱眙,则高邮、邵伯皆通大江。风帆浪楫,一日千里,何待于肩运邪?自濠梁至定远,自定远至涡口,自涡口至合肥、至南巢,则大涧、淝水皆通巢湖。樯杆所指,一舟之载,万夫之负,何待于肩运邪?自花靥至安丰,自安丰至舒城,自舒城至北峡,自北峡至三湾,则乌沙、陶域皆与芍陂、巢水相通。决堰作滩,犹胜于仆仆道途,顾何在于重劳民力也?以至德安则有安河,复沙则有复河,郢州则有汉江,襄阳则有襄江,荆门则有淇、漳二水,京南则有千金一堤;以至华阳、枣林、青岗、白石,皆有小溪、曲涧可通汉右。惟能葺治水道,川陆俱运,坦夷则车推毂载,马驼驴负;险阻则舟行缆解,风送水流。不惟可以少纾民力,而粮出多道,亦可以免断劫之患。至如淝水可以灌合肥,东关可以灌西县,黄姑可以灌庐江,乌沙可以灌舒城,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