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二〕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其救败非也。
〔一〕集解徐广曰:「大,一作『小』。」
〔二〕索隐贾谊书「安」作「案」。
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一〕得其道,而千余岁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一〕索隐贾谊书「五」作「王」。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一〕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二〕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商君佐之,〔三〕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四〕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一〕索隐按:春秋纬曰诸侯冰散席卷也。
〔二〕集解张晏曰:「括,结囊也。言其能包含天下。」索隐注同。
〔三〕索隐商君,卫公孙鞅,仕秦为左庶长,遂为秦制法,孝公致霸,封之于商,号商君。
〔四〕索隐战国策曰:「苏秦亦为秦连衡。」高诱曰:「合关东从通之秦,故曰连衡也。」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一〕相与为一。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二〕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三〕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四〕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五〕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六〕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余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七〕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
〔一〕集解汉书音义曰:「缔,结也。」
〔二〕索隐言孟尝等四君皆为其国共相约结为从,以离散秦之横。
〔三〕索隐六国者,韩、魏、赵、燕、齐、楚是也。与秦为七国,亦谓之七雄。又六国与宋、卫、中山为九国。其三国盖微,又前亡。
〔四〕集解徐广曰:「越,一作『经』。或自别有此人,不必宁越也。」索隐宁越,赵人,贾谊作「宁越」。徐尚,未详。苏秦,东周洛阳人。吕氏春秋「杜赫以安天下说周昭文君」,高诱曰「杜赫,周人也」。
〔五〕索隐战国策齐明,东周臣,后仕秦、楚及韩。周最,周之公子,亦仕秦。陈轸,夏人,亦仕秦。昭滑,楚人。楼缓,魏文侯弟,所谓楼子也。苏厉,秦之弟,仕齐。乐毅本齐臣,入燕,燕昭王以客礼待之,以为亚卿。翟景,未详也。
〔六〕索隐吴起,卫人,事魏文侯为将。孙膑,孙武之后也。吕氏春秋曰「王廖贵先,儿良贵后」,二人皆天下之豪士。田忌,齐将也。廉颇,赵将也。赵奢亦赵之将。
〔七〕集解徐广曰:「卤,楯也。」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余烈,〔一〕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棰拊〔二〕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三〕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四〕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斩华为城,〔五〕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六〕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七〕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一〕集解张晏曰:「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
〔二〕集解徐广曰:「拊,拍也,音府。一作『槁朴』。」索隐贾本论作「槁朴」。
〔三〕集解韦昭曰:「越有百邑。」
〔四〕集解应劭曰:「坏坚城,恐人复阻以害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