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齐文襄更益岳兵,堰洧水以灌城。城中水泉涌溢,不可防止。悬釜而炊,粮力俱竭。慕容绍宗、刘丰生及其将慕容永珍共乘楼船以望城内,令善射者俯射城中。俄而大风暴起,船乃飘至城下。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乱发。绍宗穷急,投水而死。丰生浮向土山,复中矢而毙。生擒永珍。思政谓之曰:「仆之破亡,在于晷漏。诚知杀卿无益,然人臣之节,守之以死。」乃流涕斩之。并收绍宗等尸,以礼埋瘗。
齐文襄闻之,乃率步骑十一万来攻。自至堰下,督励士卒。水壮,城北面遂崩。水便满溢,无措足之地。思政知事不济,率左右据土山,谓之曰:「吾受国重任,本望平难立功。精诚无感,遂辱王命。今力屈道穷,计无所出。唯当效死,以谢朝恩。」因仰天大哭。左右皆号恸。思政西向再拜,便欲自刎。先是,齐文襄告城中人曰:「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重赏。若大将军身有损伤,亲近左右,皆从大戮。」都督骆训谓思政曰:「公常语训等,但将我头降,非但得富贵,亦是活一城人。今高相既有此言,公岂不哀城中士卒也!」固共止之,不得引决。齐文襄遣其常侍赵彦深就土山执手申意。引见文襄,辞气慷慨,无挠屈之容。文襄以其忠于所事,礼遇甚厚。
思政初入颍川,士卒八千人,城既无外援,亦无叛者。思政常以勤王为务,不营资产。尝被赐园地,思政出征后,家人种桑果。及还,见而怒曰:「匈奴未灭,去病辞家,况大贼未平,何事产业!」命左右拔而弃之。故身陷之后,家无畜积。及齐受禅,以为都官尚书。子秉。
史臣曰:王罴刚峭有余,弘雅未足。情安俭率,志在公平。既而奋节危城,抗辞勍敌,梁人为之退舍,高氏不敢加兵。以此见称,信非虚。述不陨门风,亦足称也。王思政驱驰有事之秋,慷慨功名之际。及乎策名霸府,作镇颍川,设萦带之险,修守御之术,以一城之众,抗倾国之师,率疲乏之兵,当劲勇之卒,犹能亟摧大敌,屡建奇功。忠节冠于本朝,义声动于邻听。虽运穷事蹙,城陷身囚,壮志高风,亦足奋于百世矣。
周书卷十九 列传第十一
达奚武子震侯莫陈顺豆卢宁宇文贵杨忠王雄
达奚武字成兴,代人也。祖眷,魏怀荒镇将。父长,汧城镇将。武少倜傥,好驰射,为贺拔岳所知。岳征关右,引为别将,武遂委心事之。以战功拜羽林监、子都督。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武与赵贵收岳尸归平凉,同翊戴太祖。从平悦,除中散大夫、都督,封须昌县伯,邑三百户。魏孝武入关,授直寝,转大丞相府中兵参军。大统初,出为东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进爵为公。
齐神武与窦泰、高敖曹三道来侵,太祖欲并兵击窦泰,诸将多异议,唯武及苏绰与太祖意同,遂擒之。齐神武乃退。太祖进图弘农,遣武从两骑觇候动静,武与其候骑遇,即便交战,斩六级,获三人而反。齐神武趣沙苑,太祖复遣武觇之。武从三骑,皆衣敌人衣服。至日暮,去营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以告太祖。太祖深嘉焉。遂从破之。除大都督,进爵高阳郡公,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四年,太祖援洛阳,武率骑一千为前锋。至谷城,与李弼破莫多娄贷文。进至河桥,武又力战,斩其司徒高敖曹。迁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为北雍州刺史。复战邙山,时大军不利,齐神武乘胜进至陕。武率兵御之,乃退。久之,进位大将军。
十七年,诏武率兵三万,经略汉川。梁将杨贤以武兴降,梁深以白马降,武分兵守其城。梁梁州刺史、宜丰侯萧循固守南郑,武围之数旬,循乃请服,武为解围。会梁武陵王萧纪遣其将杨干运等将兵万余人救循,循于是更据城不出。恐援军之至,表里受敌,乃简精骑三千,逆击干运于白马,大破之。干运退走。武乃陈蜀军俘级于城下。循知援军被破,乃降,率所部男女三万口入朝,自剑以北悉平。明年,武振旅还京师。朝议初欲以武为柱国,武谓人曰:「我作柱国,不应在元子孝前。」固辞不受。以大将军出镇玉壁。武乃量地形胜,立乐昌、胡营、新城三防。齐将高苟子以千骑攻新城,武邀击之,悉虏其众。孝闵帝践阼,拜柱国、大司寇。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举州来附,诏武与杨忠迎消难以归。武成初,转大宗伯,进封郑国公,邑万户。齐将斛律敦侵汾、绛,武以万骑御之,敦退。武筑柏壁城,留开府权严、薛羽生守之。
保定三年,迁太保。其年,大军东伐。随公杨忠引突厥自北道,武以三万骑自东道,期会晋阳。武至平阳,后期不进,而忠已还,武尚未知。齐将斛律明月遗武书曰:「鸿鹤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也。」武览书,乃班师。出为同州刺史。明年,从晋公护东伐。时尉迟迥围洛阳,为敌所败。武与齐王宪于邙山御之。至夜,收军。宪欲待明更战,武欲还,固争未决。武曰:「洛阳军散,人情骇动。若不因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武在军旅久矣,备见形势。大王少年未经事,岂可将数营士众,一旦弃之乎。」宪从之,遂全军而返。天和三年,转太傅。武贱时,奢侈好华饰。及居重位,不持威仪,行常单马,左右止一两人而已。外门不施戟,恒昼掩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