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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新唐书-宋-宋祁-第445页

,譬饥人之易食也。”帝曰:“古不云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胜残去杀邪?”答曰:“此不为圣哲论也。圣哲之治,其应如响,期月而可,盖不其难。”封德彝曰:“不然。三代之后,浇诡日滋。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皆欲治不能,非能治不欲。徵书生,好虚论,徒乱国家,不可听。”徵曰:“五帝、三王不易民以教,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顾所行何如尔。黄帝逐蚩尤,七十战而胜其乱,因致无为。九黎害德,颛顼征之,已克而治。桀为乱,汤放之;纣无道,武王伐之。汤、武身及太平。若人渐浇诡,不复返朴,今当为鬼为魅,尚安得而化哉!”德彝不能对,然心以为不可。帝纳之不疑。至是,天下大治。蛮夷君长袭衣冠,带刀宿卫。东薄海,南逾岭,户阖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道。帝谓群臣曰:“此徵劝我行仁义,既效矣。惜不令封德彝见之!”
  俄检校侍中,进爵郡公。帝幸九成宫,宫御舍湋川宫下。仆射李靖、侍中王珪继至,吏改馆宫御以舍靖、珪。帝闻,怒曰:“威福由是等邪!何轻我宫人?”诏并按之。徵曰:“靖、珪皆陛下腹心大臣,宫人止后宫扫除隶耳。方大臣出,官吏谘朝廷法式;归来,陛下问人间疾苦。夫官舍,固靖等见官吏之所,吏不可不谒也。至宫人则不然,供馈之余无所参承。以此按吏,且骇天下耳目。”帝悟,寝不问。
  后宴丹霄楼,酒中谓长孙无忌曰:“魏徵、王珪事隐太子、巢刺王时,诚可恶,我能弃怨用才,无羞古人。然徵每谏我不从,我发言辄不即应,何哉?”徵曰:“臣以事有不可,故谏,若不从辄应,恐遂行之。”帝曰:“弟即应,须别陈论,顾不得?”徵曰:“昔舜戒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若面从可,方别陈论,此乃后言,非稷、蒐所以事尧、舜也。”帝大笑曰:“人言徵举动疏慢,我但见其妩媚耳!”徵再拜曰:“陛下导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数批逆鳞哉!”
  十年,为侍中。尚书省滞讼不决者,诏徵平治。徵不素习法,但存大体,处事以情,人人悦服。进左光禄大夫、郑国公。多病,辞职,帝曰:“公独不见金在鑛何足贵邪?善冶锻而为器,人乃宝之。朕方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匠而加砺焉。卿虽疾,未及衰,庸得便尔?”徵恳请,数却愈牢。乃拜特进,知门下省事,诏朝章国典,参议得失,禄赐、国官、防閤并同职事。
  文德皇后既葬,帝即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引徵同升,徵孰视曰:“臣毛昏,不能见。”帝指示之,徵曰:“此昭陵邪?”帝曰:“然。”徵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若昭陵,臣固见之。”帝泣,为毁观。寻以定五礼,当封一子县男,徵请封孤兄子叔慈。帝怆然曰:“此可以励俗。”即许之。
  后幸洛阳,次昭仁宫,多所谴责。徵曰:“隋惟责不献食,或供奉不精,为此无限,而至于亡。故天命陛下代之,正当兢惧戒约,奈何令人悔为不奢。若以为足,今不啻足矣;以为不足,万此宁有足邪?”帝惊曰:“非公不闻此言。”退又上疏曰:
  《书》称“明德慎罚”,“惟刑之恤”。《礼》曰:“为上易事,为下易知,则刑不烦。”“上多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长不劳,百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无二心。夫刑赏之本,在乎劝善而惩恶。帝王所与,天下画一,不以亲疏贵贱而轻重者也。今之刑赏,或由喜怒,或出好恶。喜则矜刑于法中,怒则求罪于律外;好则钻皮出羽,恶则洗垢索瘢。盖刑滥则小人道长,赏谬则君子道消。小人之恶不惩,君子之善不劝,而望治安刑措,非所闻也。且暇豫而言,皆敦尚孔、老;至于威怒,则专法申、韩。故道德之旨未弘,而锲薄之风先摇。昔州犁上下其手而楚法以敝,张汤轻重其心而汉刑以谬,况人主而自高下乎!顷者罚人,或以供张不赡,或不能从欲,皆非致治之急也。夫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非徒语也。
  且我之所代,实在有隋。以隋府藏况今之资储,以隋甲兵况今之士马,以隋户口况今之百姓,挈长度大,曾何等级焉!然隋以富强而丧,动之也;我以贫寡而安,静之也。静之则安,动之则乱,人皆知之,非隐而难见、微而难察也。不蹈平易之涂,而遵覆车之辙,何哉?安不思危,治不念乱,存不虑亡也。方隋未乱,自谓必无乱;未亡,自谓必不亡。所以甲兵亟动,徭役不息,以至戮辱而不悟灭亡之所由也,岂不哀哉!夫监形之美恶,必就止水;监‘政之安危,必取亡国。《诗》曰:“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臣愿当今之动静,以隋为鉴,则存亡治乱可得而知。思所以危则安矣,思所以乱则治矣,思所以亡则存矣。存亡之所在,在节嗜欲,省游畋,息靡丽,罢不急,慎偏听,近忠厚,远便佞而已。夫守之则易,得之实难。今既得其所难,岂不能保其所易?保之不固,骄奢淫泆有以动之也。
  帝宴群臣积翠池,酣乐赋诗。徵赋《西汉》,其卒章曰:“终藉叔孙礼,方知皇帝尊。”帝曰:“徵言未尝不约我以礼。”它日,从容问曰:“比政治若何?”徵见久承平,帝意有所忽,因对曰:“陛下贞观之初,导人使谏。三年以后,见谏者悦而从之。比一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