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恤之时闻也。预征私派火耗常例。悉禁也。即今之法。安今之民。天下之民。宜无不可安矣。然惠之出于上者。未必尽被于下。禁之立于上者。未必尽行于下。功令之所著。郡邑违之。郡邑之所行。猾胥挠之。上之设法以利民者。无不至。下之为弊以戕民者。亦无不至。由是观之。则天下之民。非区区之法所能安也。
三代以下。官于平日未尝教化其民。所尚者虚名耳。未尝安利其民。所急者赋税耳。幸而岁丰无事。则坦然四顾。以为盗息民安。一遇水旱灾荒。饥寒无知之民。蹶然而起。不可禁止。待其既起。然后设兵以御之。责官以诘之。剿以威之。抚以怀之。申保甲以防之。严缉捕以求之。惩积窝以绝之。此数者。非不可以靖萑苻。清潢池。然孰非吾民。不能使之安其生。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区处之乎。故前史所载龚遂虞诩张纲李崇之徒。其弭盗之功。非不啧啧人口。然愚尝鄙之。以为非盛世之事也。
所谓宽大之意。非有宽而无严。有缓而无急之谓也。未尝无文告。而文告之所及。必行乎人情之所乐。而无行乎人情之所苦。未尝无禁令。而禁令之所加。必为人情所易行。而无为人情所难行。未尝无刑威。而刑威之所至。必使天下羣以为当然。不使天下以为可不然。故有时宽以行之。而不失为宽大。有时猛以行之。而亦不失为宽大。有时缓以行之。而不失为宽大。有时急以行之。而亦不失为宽大。夫我之所行。有以顺天下之情。则天下之人。自无不从于我。可行之一二人者。亦可行之千万人。可行之一时者。亦可行之万世。不必有更张之迹。而自成画一之规。
善弭盗者。不于其终。于其始。不于其着。于其微。唐虞之诘奸宄。周官之严守望。固弭盗也。稷以播谷。契以明伦者。亦弭盗也。司徒教稼穑。酇长趋耕耨者。亦弭盗也。用力不过三日。赴役无过一人者。亦弭盗也。不足有补。不给有助。其于恒赋。用其一。缓其二者。亦弭盗也。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使其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少而习焉。其心安焉者。亦弭盗也。唐虞三代。所以化行俗美。外户不闭者。以其弭于未盗之先。有此具耳。
旧额存留。有一项。即资一项之公务。存留尽复。则私派可禁。百姓可足。在主持国计者。惟知复一项则费一项之金钱。不知裁一项则多一项之掣肘。掣肘之害。层累而下。总皆小民受之。小民疲罢逃亡。其害仍自国家受之。
一切刑名钱谷。务持大纲。而止无益。烦文可省者省之。如钱粮册籍。厘毫丝忽之差。可以即行改正者。无庸驳诘。刑名案件。明白显易之事。可以即行完结者。无庸提解。多一番驳诘。则多一番需索。多一番提解。则多一番拖累。吏胥所深喜。而小民所深苦也。
后世条例日增。上未知所守。下未知所从。一法不效。辄更一法。法之变未有已也。则仿会典旧例。勒为全书。以昭一代之制。诚今日急务矣。然非折衷于人心之所安。则今之所谓画一者。未必非即异日变更之端。而求其简要者。适滋其繁丛也。夫欲折衷于人心之所安。则其心必至公。公则能尽合好恶之正。而不徇乎己私。其心必至虚。虚则能博访利病之源。而不执乎成见。其心必至慎。慎则能曲当乎事理。而不忽其细微。大小羣工。各靖其心。以佐议于下。然后合古今之制而参之。酌新旧之例而定之。视前代法之善者何在。则从而法其善。其弊者何在。则从而革其弊。旧例可从。则不妨舍新而从旧。新例苟善。则不妨置旧而从新。宽严必得其中也。缓急必揆其当也。详略必审其宜也。见其利也而兴之。而兴利者或即为害之所伏。则无徒徇乎目前之利。见其弊也而去之。而去弊者或又为弊之所生。则无徒徇乎去弊之名。如是。则所因者。皆人心所欲因者也。所革者。皆人心所欲革者也。行之一时。而一时安焉。行之万世。而万世安焉。虽与周官相表里可矣。又何患条例之日增。而参差窒碍也哉。
朝廷屡下劝垦之令。而报垦者寥寥。非民之不愿垦也。北方地土瘠薄。又荒熟不常。近山之地。沙土参半。遇雨方可耕种。稍旱即成赤土。近水之区。水去则略有田形。水至则一片汪洋。一报开垦。转盼六年起科。司农按籍奏销。丝毫不得拖欠。有司执簿追比。时刻不可稽迟。所垦之地。巳枯为石田。荡为波涛。而所报之粮。一定而不可动。始而包赔。继而逃亡。累有司之参罚。责里长之摊赔。所以小民视开垦为畏途。宁听其荒芜。而莫之顾也。且报垦之时。册籍有费。驳查有费。牛种工本之外。复拮据以应诛求。非中等以上之家。不能开垦。何怪乎报垦之寥寥哉。窃谓此等荒地。原与额内地土不同。与其稽查太严。使民畏而不敢耕。何若稍假有司以便宜。使得以熟补荒。如该管内有额外新垦之地复荒者。听有司查他处新垦地以补之。其荒粮即与除免。无赔累之苦。无驳查之烦。民不畏垦之累。自无不踊跃于垦矣。其己垦成熟者。或更请宽至十年起科。使得偿其牛种工本之费。然后责其上供。亦所以劝垦也。
近例报垦。既缓起科之期。免零星之科。民自争先报垦。惟届起科之年。官司勘其实在成熟者起科。不拘原报之数。庶报垦者。更无后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