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一号为文人。斯无足观。有味乎其言之也。
吾人于四书。童而习之。白首不废。读则读矣。只是上口不上身。诚反而上身。使身为道德仁义之身。圣贤君子之身。何快如之。吕新吾云。圣贤千言万语。说的是我心头佳语。立的是我身上良方。举而措之。无往不教。而今把一部经书。当作圣贤留遗下富贵的本子。终日诵读。只为身家。譬如僧道替人念消灾禳祸的经忏一般。念的绝不与我相干。只是赚些经钱食米来养活此身。把圣贤垂世立教之意。辜负尽了。斯言切中吾人通病。所宜猛省。
上口不上身。切中古今读书通病。吕语尤为警切。此段未载呻吟语。故予节录亦未及之。亟录于此。
◆王丰川存省录 【 名心敬字尔缉号丰川陕西鄠县人为诸生从李二曲先生讲学秦中本朝征修明史以母病辞】
谨按王丰川先生。为关中学者。未尝一日居官。而书牍所言。民生之利弊。治道之纯疵。无不切中。可以见之施行。真有得于仕学一贯之道者矣。尤愤讲学家尊朱则攻陆王。尊陆王则攻朱。各立门户。学术多歧。为之分剖折衷。取陆王之长。而补救其所偏。总归有用之实学。节录之。为言学言仕者示之的焉。
所贵实学者。谓其内而实足资乎成己。外而实足资乎成物。孔门大学。只在明德新民明体达用的实务上着脚。其中岂谓不用讲说。不须著述。不须论辨。但所讲说著述论辨俱在这明体达用。始为根本实学。若外明体达用。而腾口讲说。竞情著述。徒尚论辨。即所讲说著述论辨。俱为浮文虚事矣。
讲实学者。皆云不用讲说。不须著述。不须论辨。若知遵大学。以明新为纲领。事事从明体达用上用功。凡讲说著述论辨。无非成己成物之实学矣。
人性本善。不假人力而善。然亦岂能不假人力而自不失其善。并能充满其善乎。陆王立论。意在张皇本体本善。未免于尽性复性工夫。容有脱疏。殊与六经四子本旨有异。苟不善学。虚见不实之弊。所不能免。然鉴此而不知工夫所以全本体。或舍本体而言工夫。支离驰骛。又所不免。必如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然后为中正圆满也。
不体玩尊德性道问学的解。所以议论偏执。遵朱遵陆。辩驳不已。予思此语。似预知后世学术之歧。而示之的矣。
坐闲有诋王文成为禅者。先生曰。王文成天姿极高。见解明爽。其直截易简处。极可取。但以此为讲学宗旨。则流弊不少。若目为禅。恐亦未可。夫禅自是出世之学。文成自是经世之学。明世宗许为有用道学。彼推之以为直接曾孟者。固属过实之举。若斥之以为吾道之异端。亦失真之毁也。
王阳明学成而有用于世。岂可目之为禅。但所论致良知而外。不复用力。未免过于直接。以此为讲学宗旨。恐学者希冥悟而耽虚寂。将流于禅耳。此持平得中之论也。
此理固在吾心。而吾心未明。岂能一一悉达其蕴。尽满其量。曲礼等书。所载仪节。皆古之圣贤。从此心精义入神之后。以利用安身之道。书之简策。而诏示天下后世者也。故必须多闻多识。即古人尽性之言行。解发吾心未见之端绪。即以证吾心已见之端绪。然后心量克尽。与圣合符。是讲求古来仪节。正礼记所谓博闻强识之事。其于开发本心。印证本性。深有赖焉。此中庸明善之功。不废博学审问。而曾子以为辅仁有藉于会友也。
古今义理。圣贤垂世之经书。何一非人所当学者。中庸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而皆曰弗措。圣门之学可知矣。
谓讲求仪节。在知其要领。求明此心之天理。初非执定古本。据为应事之准则可。若谓但致吾心之良知。全无事于讲求古人仪节。彼不学不问之人。尚不知心作何状。如何为尽。且不知吾心原与古圣贤之心。同一体量。而古圣贤一切尽心之节目。原无非我心自有而宜尽之条理。纵此心不杂于人欲之私。而以茫无证会之心。师心自用。其能于吾心悉达其蕴。尽满其量。如古曲礼等书所载之仪节周详美备乎。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正以人性之善。原与尧舜同。而尧舜则千古能尽性之人。千古人尽性之准则也。欲尽心而复性。正须实学尧舜。故书曰。学于古训乃有获。获固获吾心之理。然不于古训是学。亦将何所则效而有获乎。阳明主张即心即理之说。并其开发印证吾心之实功而废之。是亦未免惩噎而废食。无怪乎后世讥其多师心也。
有毁丰川为陆王之学者。先生闻之。曰。此乃举我而失实耳。自宋以来。濂洛关闽。靡不有尧舜君民之志。然皆以未能得志行道。致有多议论而少成功之讥。象山义门之风。冠绝千古。荆门之政。备见躬行。阳明初为主事。即疏参刘瑾。及勘事福建。以无责任无兵粮之客臣。忘身忘家。而荡灭宸濠滔天之寇。至于平江西两广积年猾盗。皆能不动声色。伟勋为前此诸儒所未有。既足刷道学迂阔无当之羞。并足征吾儒体立用行之效。使在孔门。即不得列德行之科。亦当于言语文学政事三科中高占一班。如我迂疏庸腐。常愧不及二先生万一。今曰原是陆王之学。是深誉我也。但象山之学。畸重立本。而我平日必言本末兼该。阳明之学。单提良知。而我平日则必言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