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楚庄王出而谋其臣其臣不逮退有忧色唐太宗神采英毅群臣对之多畏沮者每遇言官必霁色以待之夫不得其言则为忧得其言则为霁二君之性情过于鼗铎矣此申臣之所以贺而贞观之治之所以成也此其道人主莫不知而卒不为者则以顾忌之心中之耳夫人非尧舜岂必每事尽善汉高非创业之君哉以郦生之言而刻印以张良之言而销印一销一刻有同儿戏而后世称之者不足累高帝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也后之人君问宏农则喜问南阳则怒问府中则喜问宫中则怒内外彼此之形胶结而不可解虽百汲黯其能争之乎则请进一箴曰夫如荼之闷肠者不少也石其性可以攻玉愿 皇上察迩言则又进一箴曰康庄之仁我也是不如太行愿 皇上明诏臣工朕不似汉文帝命释之卑之勿甚高论也则又进一箴曰夜行者前其手然而桥足也开明于东不圭窦而万卷皆烛愿 皇上穷理以知人知人以知言而四聪廓如也
三习一弊疏乾隆元年
左都御史孙嘉淦
臣一介庸愚学识浅陋荷蒙风纪重任日夜悚惶思竭愚夫之千虑仰赞高深于万一而数月以来捧读 上谕仁心仁政恺切周详凡臣民之心所欲而口不敢言者皆已行之矣事无可言所欲言者 皇上之心而已我 皇上之心仁孝诚敬加以明恕岂复尚有可议而臣犹欲有言者正于心无不纯政无不善之中而有所虑焉故过计而预防之也今夫治乱之循环如阴阳之运行坤阴极盛而阳生干阳极盛而阴始事当极盛之际必有阴伏之机其机藏于至微人不能觉而及其既着遂积重而不可返此其间有三习焉不可不慎戒也主德清则臣心服而颂仁政多则民身受而感出一言而盈廷称圣发一令而四海讴歌在臣民原非献谀然而人君之耳则熟于此矣耳与誉化匪誉则逆故始而匡拂者拒继而木讷者厌久而颂扬之不工者亦绌矣是谓耳习于所闻则喜谀而恶直上愈智则下愈愚上愈能则下愈畏趋跄谄胁顾盼而皆然免冠叩首应声而即是在臣工以为尽礼然而人君之目则熟于此矣目与媚化匪媚则触故始而倨野者斥继而严惮者疏久而便辟之不巧者亦忤矣是谓目习于所见则喜柔而恶刚敬求天下之士见之多而以为无奇也则高己而卑人慎辨天下之务以为阅之久而无难也则雄才而易事质之人而不闻其所短返之己而不见其所过于是乎意之所欲信以为不踰令之所发概期于必行矣是谓心习于所是则喜从而恶违三习既成乃生一弊何谓一弊喜小人而厌君子是也今夫进君子而退小人岂独三代以上知之哉虽叔季之主临政愿治孰不思用君子且自智之君各贤其臣就不以为吾所用者必君子而非小人乃卒于小人进而君子退者无他用才而不用德故也德者君子之所独才则小人与君子共之而且胜焉语言奏对君子讷而小人佞谀则与耳习投矣奔走周旋君子拙而小人便辟则与目习投矣即课事考劳君子孤行其意而于言功小人巧于迎合而工于显勤则与心习又投矣小人挟其所长以善投人君溺于所习而不觉审听之而其言入耳谛观之而其貌悦目历试之而其才称乎心也于是乎小人不约而自合君子不逐而自离夫至于小人合而君子离其患岂可胜言哉而揆厥所由皆三习为之弊焉治乱之机千古一辙可考而知也我 皇上圣明首出无微不照登庸耆硕贤才汇升岂惟并无此弊亦并未有此习然臣正及其未习也而言之设其习既成则有知之而不敢言抑或言之而不见听者矣今欲预除三习永杜一弊不在乎外惟在乎心故臣愿言 皇上之心也
语曰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此浅言也夫圣人岂无过哉惟圣人而后能知过惟圣人而后能改过孔子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大过且有小过可知也圣人在下过在一身圣人在上过在一世书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是也文王之民无冻馁而犹视以为如伤惟文王知其伤也文王之易贯天人而犹望道而未见惟文王知其未见也贤人之过贤人知之庸人不知圣人之过圣人知之贤人不知欲望人之绳愆纠谬而及于所不知难已故望 皇上之圣心自懔之也危微之辨精而后知执中难允怀保之愿宏而后知民隐难周谨几存诚返之己而真知其不足老安少怀验之世而实见其未能夫而后欿然不敢以自是不敢自是之意流贯于用人行政之间夫而后知谏诤切磋者爱我良深而谀悦为容者愚己而陷之阱也耳目之习除而便辟善柔便佞之态一见而若免取舍之极定而嗜好宴安功利之说无缘以相投夫而后治臻于郅隆化成于久道也不然而自是之根不则虽敛心为慎慎之久而览其无过则谓可以少宽励志为勤勤之久而觉其有功则谓可以少慰夫贤良辅弼海宇升平人君之心少慰而欲少自宽似亦无害于天下而不知此念一转则嗜好宴安功利之说渐入耳而不烦而便辟善柔便佞者亦熟视而不见其可憎久而习焉忽不自知而为其所中则黑白可以转色而东西可以易位所谓机伏于至微而势成于不可返者此之谓也是岂可不慎戒而预防之哉书曰满招损谦受益又曰德日新万邦惟怀志自满九族乃离大学言见贤而不能举见不贤而不能退至于好恶拂人之性而推所由失皆因于骄泰满与骄泰者自是之谓也由此观之治乱之机转于君子小人之进退进退之机握于人君一心之敬肆能知非则心不期敬而自敬不见过则心不期肆而自肆敬者君子之招而治之本肆者小人之媒而乱之阶也然则沿流溯源约言蔽义惟望我 皇上时时事事常存不敢自是之心而天德王道举不外于此矣语曰狂夫之言而圣人择焉臣幸生 圣世昌言不讳故敢竭其狂瞽伏惟 皇上包容而垂鉴焉则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