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县老幼执香而送其去。自去之后
,村间豪恶结党插盟,或烧或杀,或劫或抢,或报仇雪怨,或倚强凌弱,青天白日放炮杀人,竟无忌惮。
有力者各就其地而树兵马,大者千人,小者亦数百人,扬威耀武,名曰乡兵,实为防守。李都督(按:李成栋原为高杰部
下总兵,降清后,清兵用以攻苏常,时尚为吴淞副总兵)统兵破苏常等处,屠昆山,由狼福山刘河而至吴淞。嘉定侯乡绅起义,募
兵守城,攻之不破,四面乡兵起应,李都督亦大窘,差杨副总领五十骑,六月十五日至上海。五十骑者乃一旗也。此时有陶照
磨署县事,见清兵骤至,惊愕无措,乃见其在徐家桃园(按:徐光启所辟,在北门外沿黄浦)内住扎,着地方人进城打话,要供
应等项,其意要招降也。岂料众人见其好说话,更不多人马,视同儿戏。或曰:他少我众,手到拿来。或曰:百人拿一个,自
然拿尽。或曰:不要杀他,死活捉来,将链锁颈,留待耍玩倒好。一吽千人出城,有披单衣而空手,有穿汗衫而执杖,有跣足
而肩竹竿,有衣冠齐楚而袖短械,欢呼笑语,呼朋拉伴而往打仗焉。谁知清兵看见,纵马而出,劲弩利箭,远射近砍,砍不数
人,而狂呼奔走,挤拥而退。有跳水逃命者、怆惶奔窜者、砍伤头臂者、带血淋漓者、哀哭乞命者、绕城喊救者、人践马踏者
、惊呆任杀者,不一时而死百人焉。
自此才知清兵厉害,方求陶照磨出城打话,送给供应而去。余此时在周镇闻得此信,即出城探望。有友数人死其事,邑人
怜而祭之。十八日,有败残监军道荆本彻,系丹阳人,领沙舡百号,由大江而至吴淞,吴淞而至上海。初意要我叔祖助饷,因
叔祖在三十保,而大伯、二伯又不睬他,所以假意来拜,将大伯款之上舡。更有把总沈虎臣者,与潘我其相厚,商及我叔祖九
年浙江左藩,家内金山银穴,煽动贼兴,统领兵丁,将三大宅围住,打开内室,搜抢金银财宝,扛负绫罗缎疋,鸣金呐喊,分
旗捱队而肆掠焉。沉香犀玉,狼藉满途;牙珀珍珠,多余撒路:数千人搬运三昼夜不停。更有在城之恶少,及村野之强徒,趁
彼匆忙,混入党而掳劫。
又将富厚家人,锁厅拷打,逼献金宝。又寻我二伯,拥之上舡,逼要买命助饷焉。此时有家人潘龙等商议,发掘窖金一万
两,觅人装载,星夜赶赴吴淞,央田总兵关说,得见本彻,送金验收,方得大伯、二伯归来。此番一抢,连叔祖任宦已久,亦
不知家有多少藏蓄也。抢劫之后,余出邑探望,惟见满地皆沉香速香、玉簪玉杯、牙箸京墨等物。大堆皆员领农服之类,系彼
所弃之物而不取者也。后楼之下,石青、石绿、朱砂、雄黄、珈南、色玉之类,又彼不识而倾之满地者也。总之,一家内遭数
千人乱抢,百号舡装载,三昼夜不停,余剩者还有论换之货,其富可知矣。江南郡县,闻清兵厉害,皆弃城而逃。李都督初来
,皆据而有之。兵马虽多,分守地方则少矣。苏州既破,亦分兵镇守而已。此时有太湖白头兵起,白头者用白布缠头也。与苏
府杨学官策应,杀人苏府,镇守拒敌。我郡有沈犹龙,坐察院,行兵部尚书事。犹龙乃南京戎政尚书也,在任逃回,散家财,
招兵买马,招结湖泖诸寇,征勇力谋士,连络吴淞田总兵、羊肠湖总兵黄蜚,收大号战舡数百只,由太湖而至黄天荡、陈湖、
淀湖等处,扎住营寨。小快舡数百只,往来策应。毋论乡镇城市,或聚廿人,或装械船,即往从焉,授为将军者、为监军者、
为参谋者、为赞画者。我邑有潘公权,乃尚书(按:潘恩在嘉靖朝曾任南京工部尚书)公后,亦授为监军,镇守上海。
此衔一署,狐假虎威,晓谕六门,查点营兵,阅视城池,坐察院,名然理事燥脾。不两月而逃遁。约数载,金山卫指挥侯
怀玉(按:名承祖,世袭金山卫指挥同知)亦起义,募兵守城。周浦西六里苏家桥,此地有陆寅、王六者,棍徒也,截抢客米,
周镇乡兵出擒而即斩其地,余目击其斩首。故虽乱离,不可犯法,记此为戒。周浦地方虽小,打降极多。大富者虽少,而小康
者亦多。故强梁者立起议论,倡为先锋之说。分一镇为四境,每镇之富商店铺,或两数或钱数,各就其地,每目送与强梁为防
护焉。整备刀枪器械,置造旗帜衣甲,编十家为甲,练集乡兵,铸成大炮,以御抢掠。
此时余正在镇,日见其扬兵耀武。俄闻苏家桥纠合梁家角,并塘口诸乡兵,来报陆寅之仇。二更时分,东西发号炮,各家
惊愕。余起视之,见人人结束执械,思图混战。余亦同蔡超宗、唐鸣岐各持利械,从小路抄去,欲图杀一快畅。至会龙桥(按:
一作汇龙桥,跨周浦塘上),见上下戈矛旗帜随风飘扬,肃然待敌,睹此知地方之协力也。七月,闻李都督攻破嘉定,屠其城。
又闻破太仓,屠昆山,并复据苏州。八月初十日,闻破金山卫,侯指挥死难。后会一金山友言:清兵将红衣大炮及大小火炮竟
打东北面,打至一昼夜,城为火热,守者不能站,随倒两处,而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