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归德沈文端公(鲤)家书一通。略云:“王父母赐扁,曾央大哥往谢否?尔已后只以不相见为主,宁可礼节上差些,勿要开了此端,出入公门,招惹是非,且受劳苦。拜客只可骑马,不可乘车;家下凡百俭素恬澹,不要做出富贵底气象,不惟俗样,且不可长久。大抵盛极则衰,月满则亏,日中则昃,一定之理。惟有自处退步,不张气焰,不过享用,不作威福,虽处盛时,可以保守。近者江陵张老先生,一败涂地,只为其荣宠至极,而不能自抑,反张气焰,以致有此,可为明鉴。我今虽做热官,自处常在冷处,必不肯多积财货,广置田宅,使身终之日,留下争端,自取辱名。尔能体我此意,凡百学好,已知持满之道;只愁尔一向做得门面大了,无富之实,有富之名,日后子孙不免受累。为今之计,要减些田土,损些受用,衣服勿太华美,器用宁可欠缺,留些福量,遗与后人,此至理也。秋夏粮及早上纳,多加与些火耗,各庄上人,常约束他,莫要生事。舍与穷人绵袄一百个,趁早预备;亲戚中贫者、孤寡者(阙),暮年光景,顷刻可过,何苦如此?只图洒落为快也。我求归之意,已与申老先生说过,尚未见许。沈埭近日颇知读书。坊牌既不能止,随府县建在何处,只是不可妨碍人家,既有自备木料,官木料不必用之。”又寄子域云:“昨相知有书云地气自南而北,今吾乡人半入南中矣。”(此段似为四明相而发)
予跋之云:“右归德沈文端公家书一通,字字圣贤忠恕之旨。予欲续《名臣言行录》,因从宋牧仲所借归,手录藏之。然以文端公敬慎如此,而犹不免四明之忌,仕路真可畏哉!”公为先伯祖太师公隆庆辛未会试房师,其文集正、续稿皆太师序刻之。
◎施允升宣城施允升先生(大猷),愚山之祖也。万历中,倡明讲学,私淑于江罗近溪,与邹南皋、焦澹园诸公游。尝有罗姓者,兄弟阋墙,先生要之家,反复劝譬,声泪俱下,兄弟遂相抱而哭;先生为之讲学歌诗三日,始散去。其叔祖某绝产千馀金,应归先生,一介不取,捐为义田以赡族;又置义学以教族之子弟。所著有《中明子集》若干卷。
◎王端毅公遗事三原王端毅公遗事,凡四十则,公子康敏公所述。夏日京邸,偶得一编读之,因录一二则以自警。
公家法甚严,子承虽孩提,无敢嬉笑于侧;盛暑中必使著衣袜始侍左右。尝曰:“教尔曹读书,非为利达计也,正欲使知为人底道理。”
公谢政后,有一通家子在官,寄茶一篓,公受之;后复寄二篓,亦受之。但答书云:“令先君为时名臣,吾子宜清白律己,勿替家声。何劳为老夫之故,数数寄赠,吾受之心甚不安。此后勿再寄,寄亦不受矣。”
公门人蔡虚斋《发志录》一条云:“公尝问‘今学者满天下,何故异才难得?’予对云:”是固有由上之人所以养之者,本未尽其道;下之人又幸际时之升平,而售之急耳。以生所见言之,如生稍知章句训诂,人便举而进之于学宫矣;未几作经义,甫成篇,便得补廪;又未几作三场文字,便期中举人、中进士矣。一中进士,则官已到手,或无暇于学,或自以为无用学矣。其仕而能学者无几。盖识见既浅,践履必薄,规为必粗,非所谓俟其熟而食之者也。况自幼入小学,所学多非学做人之实事,人才之不如古以此。‘公曰’然。吾儿子承裕今年二十三,丙午年已中举人。然吾未欲其急于仕,且令静览群书,间阅世务,冀他日得实用尔。‘“承裕即康敏公,仕至户部尚书。
◎杨斛山先生富平忠介斛山杨公,清节冠一时。其以建言罢,出都,夫人乘一驴,公自步从。三原马溪田光禄生日,声伎满堂,闻公至,急挥去,设齑盐相对而已。关中士大夫至今能言之。公裔孙绍武,顺治己丑进士,与予友,尝遗公文集。
◎杨以斋海宁杨以斋(雍建)通政,予同年进士,知高要县,入为给事中。初上谏猎疏,世祖皇帝震怒,亲幸南海子,召九卿以下至晾鹰台,然后召杨入,谕以安不忘危之意,责以沽名。天威甚厉,众皆为危惧。然世祖实奖其敢言,有意进用之。
康熙初,彗星见,上天变修省疏。廷议遣满洲大臣巡方,上疏止之。凡所论奏,皆关天下大计。给事中旧司封驳,久废不行,杨独行之,直声震一时。本朝谏官当以以斋为第一,御史当以李琳枝(森先)为第一,铨曹当以王东皋(伯勉),为第一。天下公论如此。
◎王东皋王东皋(伯勉),河南汤阴人,丙戌进士。久于铨曹,一介不取,恒居官廨,虽胥吏亦服其清正。同年范印心,以平阳监司入觐,念其贫,怀金将遗之,约同年馆卿钱纟廷同往,语久之,卒不敢言而退。寒冬惟一羊裘,数年不易也。御史李某过汤阴,见其居室庳陋,叹其清节,特疏荐之。时王已自选郎改御史,内升京卿,归里。上有意以都御史召,竟未及用而卒,海内惜之。满洲总宪某,尝叹盐法之弊,合肥龚端毅公曰:“古云有治人,无治法。但以两淮付王伯勉,两浙付魏象枢,各加佥都御史久任,何患盐政不肃清乎?”
◎丘文庄丘文庄公浚,著《世史正纲》,持论严正。至其为相,则逐三原王端毅公,恶庄定山欲诛之。何其明于论古,而暗于立身如此?
◎耿公祖孙馆陶耿大参,明成化丙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