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计如此,牢不可破;不得越南全土,必不罢兵:其志固已显然。假犹可罢也,李威利战殁矣、孤拔亦屡败矣,此罢兵之机会也。中朝有保越之意,而往者西贡不还则听之,去年侵夺海防、□河内则又听之;良以兵端一开,劳师费饷姑不必论,而各口通商诸国商民生意必损其半,故隐忍至今日耳。洎乎法人张皇已甚,而我犹徐徐不发;李傅相莅沪要迎德理固与之商该,其时苟肯息兵,虽伯相亦将许之:此一大机会也。不谓德君坚执不让,往返婉商,失欢而散;以致中国必不得已而后出兵。然则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不必中国之自言之矣。乃今者犹欲索赔兵费为挟地要盟之计,法人诚无理之尤也!虽然,法人既有此说,且近日传闻孤拔提督已添带兵船来华,则是夺取琼州,非皆妄语。琼州由越东渡,取道甚近,朝发夕至;苦中国并无重兵驻守,区区一镇标下之兵能有几何,其足以御法人乎哉!夫法人之见彼自去年攻取海防之后,事事顺手;至今年而偏败于刘,损将丧师、殃民辱国,莫此为甚!其国之识时务者阴有悔祸之意,即该院中人亦且归罪于执政;而执政之所恃以鼓舞国人、使之乐输兵饷者,则曰『我法用兵于越,系中国阻挠之故,我将取偿于中国也。中国不即允偿,我劫其地以为质,必令赔偿而后还。此则事之可操券者,何惮而不为也』!据此情形,则法人窜取琼州之谋,盖已志决计审,料中国之必能如愿以偿也。
目前法军虽得桑台,而其后利钝得失未有确音;或者越事方急,尚难分兵犯琼。然为中国计,与其俟其既来而后调兵抵御,莫若趁其未至而先严密提防。粤省门户最险,惩道光间之失,固不得不加意省城。然琼势孤悬,西与越峙,本为海防者所不遗;未知当事巨公若何布置?愚意琼面面临海,周围皆为兵船所可泊;若节节设防,非有四、五万兵不可。而法人图越,自去年至今所到之兵犹不及万;即阿非黑兵、越南土兵为之驱使,或尽撤在越之兵以东向图琼,亦终无四、五万人仓卒齐集之理。然则经营粤东者,可不及早严防,以杜法人之阴谋也耶!至于越中之事,朝命明指「北宁谓法人来攻,必与开仗」。故桑台之役,传闻异词,皆云城中并无华兵;可知华兵专戍北宁、法人不攻北宁,中、法犹未交绥。但目前法人举动往攻北宁,亦早暮间事;华兵会合黑旗扼险据守,当已完密。所幸滇边戍卒悉精尽锐以保北宁,无令法人再得志焉可也。
十二月二十五日(公历正月二十二日——即礼拜二)
筹防扼要篇
法人攻越以来,日该添兵、增饷,惟恐不足;此其意必以奄有越南为快。原该兵不过千余人,今则加至八千余人;原该饷不过五百万佛郎克,今则加至二千万佛郎克。夫增兵必增饷,其势固然。第所需之费小,尚可逞志;若有大征战、需大兵费,恐法国亦难裕如。人谓其东征西战,实为欲开拓埠头以图富国。然此际越南之地,仅有所得而已竭蹶渐形;则将来全越之能得与否,皆所未定。北宁既有华兵戍守,得之颇不为易;即使姑作是想,越南全境竟为法人所得,而所费军饷何从取偿?虽法入之以全力攻越,必有利乎越南之处;然就目前而论,则殊觉得不偿失!吾知法人之意中,当尚有踌躇四顾者。前者法国新闻纸有劝法延夺取琼州、舟山、台湾三处地方,以为向中国索偿兵费之计;则是法人不能取偿于越南者,竟欲取偿于中国矣。舟山,曾与英国立约,有相为保护之言;英兵船业有驻泊在彼,法人未必敢觊觎。台湾,去越南也远,法人攻取有所不便。琼州,则与越南为犄角;法兵船之来甚便,而又可以不与越南相隔截。果有此举,则琼州殊为可危!
夫此时越南之事,尚未敉定;刘永福一军,尚不相下;而北宁之华兵,又未与法人相见于行阵。法人即欲远离以开衅于中国,或尚有所顾虑而不敢遽逞。若一旦越南全境为法所有,则法人之取琼州,其志将益决矣。或谓照万国公法,法人不应借口以取中国之地;然此但就正理言之耳。若论正理,则法人不但不得开衅于中国,并不应开衅于中国之藩属;乃法人既不顾正理而遽攻越南,则安知其不顾正理而取中国之地!即使万国皆因其有违公法而唾弃之,然万国未必肯因其有违公法而助中国以攻法人,且为中国夺还其地。是公法者,非遂可恃以为固者也。窃谓法人而苟志在偿费,不顾公法、不恤人言,则必有夺取琼州之举。一经被夺,则将来偿费、赎地,计必不赀。如竟弃而不闻,决不肯失此国体;如被夺之后再图恢复,兵饷亦必甚巨。与其地为所夺而后偿费以还地,或兴师糜饷以复地;何如乘此法人未能遽来之时,而先派重臣厚集兵力以慎为防之之为愈乎!苟有重兵遏其冲要,而再置水雷,远眺望、勤侦探,肆应有方、防堵有法,众寡势异、劳逸形殊,亦不至遽有所失。彼攻之不克,更无可以索费之辞,亦惟废然自返已耳。此筹防之扼要者,一也。
且不特琼州宜严防,即北宁亦宜严防也。目下法人攻取宣泰,而北宁华兵绝不援助;此事殊为失着!盖曾侯言于法外务大臣,谓法人如攻北宁,中国必当与法交兵;中朝亦有「固守北宁」之谕。故宣泰被兵,而华兵不为之援。然宣泰去北宁已近,法人既得宣泰,势必更攻北宁;中国泥于北宁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