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每于困难时,必拜之。且谓彼之所求,恒有灵验。太后曰:“此必然也,方余祷时,靡不诚切,非若尔辈女子,稽首其前以尽职也,而旋即匆匆去矣。”太后继谓彼颇觉中国人民,废弃其祖先之宗教,而信基督,至觉悲悼也。
太后于中国旧有之邪教,而涉及三海者,信之最笃。一日方话语时,太后告吾:“凡有所见,毋惊惧也。”彼谓恒有人与尔偕行,而忽不之见,此常事也。且述此为狐,特作人形,以自适耳。彼等居三海中,或将数千载,具有权术,以变形状,一如所欲。且谓太监辈,固必告余为灵魂或为鬼也。但殊不确,此盖灵孤,并不伤人者。乃数日后,竟有一事,一若证实此说者。是夜,余之火已灭,乃遣余之太监,视他宫着中有无未眠者,若有之,试取热水来。渠去时,曾携灯笼与俱。乃旋即趋回,面白如垩粉。即问其故,渠答曰:“吾见一鬼女也。彼来吾前,灭吾之烛,而旋即不之见矣。”吾告彼:“此或一婢女也。”但彼曰:“非是,宫中诸女,靡不识之。若此人者,从未之见。”彼坚信其为鬼也。吾告彼:“太后曾谓此间无鬼,或狐而人焉者。”彼答曰:“此非狐,太后谓之为狐,以彼惧言鬼耳。”彼遂告余:“数年前,总管李莲英,行于太后宫后之广院中,见一少女,坐于井侧。渠乃去询其所事。但稍近之,则见坐于此者,尚有数女。及至其前,诸女乃徐徐跳入井中。渠于是大呼。一侍者以灯笼趋其前,渠以所遇告之。而此侍者,乃告渠无有能跳入井中者,以其上尚复以巨石也。”余之太监谓:“多年前,确有数女子,投此井以自戕。李莲英所见非他,即其鬼也。中人率信人之自戕者,其灵魂仍存在于其地之左近,以勾引他人而为之替,彼乃得投生以去故也。”吾当谓:“素不信此,且极愿一目睹之。”彼答曰:“苟尔一见之,必不欲再见,盖此已足使尔惊悸矣。”
以后事,一如常,至十一月初一,太后乃降谕宫中,谓:“十一月内,先皇之忌辰甚多,照例所演之戏,一律停止。而宫人所衣,亦应变易,期当于礼。”是月九日,皇帝往祀圜丘。帝于是日前,静居私宫三日,除其太监外,不与一人语。虽皇后,其妻也,于此际亦不得见之。凡大祀,无不如此。
此次典礼,与其他诸祭事无不同,惟有豕耳。豕既屠后,供庙内之祭坛上。历若干时,乃分赐群臣。凡食肉者,以为必获利达。而得此赐者,则为太后莫大之殊恩也。其他异点,则皇帝必亲诣行礼,无论如何不得命群臣代。至其故,则以旧律:国内有犯罪至大辟者,由帝亲定死书,而归刑部掌之。及年之终,以被戮者之姓名,书之黄纸上,而献之帝。当祀圜丘时,帝乃取此纸而焚之。备达天听。而其先祖,亦得以知其所为,一本法律,而无不当者。
其祀圜丘也,则在禁城中举行。太后虽不悦此地,然亦命宫廷暂移是处。其故,盖不欲片时之离皇帝左右也。故余等又复迁入禁城中。大祀既毕,宫廷本欲迁回三海,但是月十三,为康熙帝之忌辰,故决议仍居禁城中,俾行礼焉。康熙帝御临中国,得六十一年,为自古诸帝中之最久者。太后告余等,谓彼之雄伟,为中国所未有。其记忆力之强,尤吾等所当尊敬者云。
十一月十四日,早朝既毕,太后告知余等:“俄日将于旦夕启衅,心焉忧之。虽两国之事,与中国无与,然颇虑其战于中国境内,则无论孰胜孰负,终有不利于中国也。”当时余等,亦不甚注意。乃翌晨,忽太监总管报告太后:走失太监五十人。众以诸阉无端出此,莫不惊讶。按太监公毕之后,例准自由入城,惟须于闭宫门前回宫而已。乃至次晨,又报走失太监者百人。太后闻之,恍然悟曰:“吾知其故矣,若辈必闻吾语,谓俄日将有战事,恐义和团之变,再见今日,乃相率而逃耳。”向例太监有逃者,则缇骑四出,苟见捕者,必按律惩治。此次太后传谕:“免予侦捕。”乃某晨,太后素所亲信之某阉,又不知去向。太后知之大怒,谓彼平日对于此阉,备极优渥,今乃获此报酬。乱机甫萌,而先逃脱。言次不胜懊丧。即余也,亦尝见太后遇之极善。惟以其人,专事媒蘖宫眷之短,故于其去,殊觉漠然。
此后阉人之逃者,日有所闻。太后乃决计移居禁城中,俟至来春再作计议。
余尝以阉人私逃之故,问诸余阉,据谓此正如太后所料,盖恐复遭变故之如义和团者,而不得摆脱耳。即太后宠爱之太监,亦与余子同逃,并不足为异。继又告余:“虽李莲英其人,亦全不足恃。往年拳匪之乱,两宫出狩西安,李竟托病后行,俾前途万一有变,渠可脱身以去。”旋又谈及李之阴狠:“无辜良民死其手者,不计其数,尤以阉人为众。李权倾宫闱间,有干犯之,或因事而触其忌者,辄不得幸免。李之去若辈,易如拂尘耳。”又谓:“李夙有阿芙蓉癖,恣意吸食,为量甚大,宫中多不之知。即太后亦不之觉。”盖宫中禁食此物固甚严也。
自是每晨,辄闻俄日两国之惊耗,宫中诸人,渐为震恐。一日太后召宫人集其前,谕令:“勿自惊扰。果有事变,与吾人无与,决不致波及。吾人祖宗之灵。实孚佑之。而今而后,殊不愿闻再有道及之者。”乃太后复召宫眷,集其寝室,谕令:“祷于先人之灵前,乞加冥佑。”于此可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