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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3-澄斋日记-清-恽毓鼎-第340页

需及维持京师市面金融界之恐慌。
此昨夜晤商桂大臣之效也。外郡银元、铜元蜂涌运京,市面当可安定矣。南省京官争遁,车站行李堆积如山,登车稍缓,即被摈。吉凶自有定数,抑何懦葸浮动若此。甚矣,南人之不可用也。余平日持论,用南人十,不如用北人一,观于此益信。隆裕皇太后发内帑一百万两充军饷,此举为历史所无。广州将军凤山抵粤,甫登岸,即为炸弹轰毙,尸骨散碎无存,奇惨已极!恤赠太子少保,予谥勤节。禹门将军系乙酉同年,与余交甚洽。上有八旬老母,其何以堪!其由荆调广,正在署将军孚琦被戕之后。或劝其力辞,公慷慨而行,竟罹斯惨,年未满六十也。宝铭辰初二刻得一女,名曰凯宝。
初八日晴。郑叔进来畅谈。饭后为应沂初题潘文勤师书札册及香光墨迹卷子。未刻至全蜀馆行吊。申刻赴贞盦赏菊局,其胸次洒落镇定,非一般浮动家所能望其项背也。趁西城归。瑞澂逃至上海,朝廷震怒,奉旨交张人骏拿解进京,交法部严讯治罪。人心稍快。
又军谘府接副司令官丁士源电,水陆军会合,规复武昌,军势甚盛。
初九日晴。重阳,以糕荐祖先。上下诏罪己,哀痛迫切,不忍卒读。革命党具有人心,何忍更颠覆国家,为日本作伥耶?诏开党禁,赦戊戌变政及犯革命嫌疑诸人。诏亲贵不得任内阁及国务大臣,俟军务略定,即实行。诏开国会,庶政公诸舆论。以赵秉钧署民政大臣。命顺天府设官钱局、平粜局以平市价;添练巡警,以卫闾阎。自皇上践祚以来,诏令之美,今日为第一。殷忧启圣,我国家承平有日矣。恭读数诏,不禁悲喜交集。答拜赵惠卿方伯,未值。访公度,亦未值。梅叟来夜谈,出示《独游天宁寺》诗,为改定数句。
接宝惠报汉口光复信(初七日发)。接张馥荪亲家致惠儿书,即刻邮复。西园海棠枝叶将枯,忽于枝头结蕊六七朵,花大而红,鲜艳可爱,此或家中和盛之气所感欤。革余诚格职,戴罪图功。
初十日晴。有风。刘嗣伯自粤东来,谈及张督颇怀观望,然其痛陈时弊一奏,则固切中要害,一时谠论也。饭后赴商务总会,议办民团,绅商到者百馀人,拟集捐招募妥实团丁一千名,保护内外城十四区,以防匪徒窃发。余首写开办捐一百元。又至大德通取回子金二百六十两。归寓适三兄、涤新均在此。晨接宝惠初五日信,即作复,信托陆军部附递。太原兵变,焚烧抚藩衙门,入满城尽歼旗人,呼啸而出,乘火车直趋娘子关(过关即井陉、获鹿),为数仅六百馀人,屯驻不敢进。朝廷调南苑第四镇兵拒之。涤新今日见外部邹大臣张皇其事,面色如土,忧惧殆不能堪。嘻!岂有六百乱兵而能陷京师者乎?且其
所听之谣言离奇可笑,而邹则轻信,仓黄莫知所措,大臣识力如此,何以御外侮邪?涤新谓自邹处至余处,聆吾言,如拨昏雾而见天日。
十一日晴。周先生、张云程丈(筱云老夫子之尊人,年七十二矣)来谈。饭后用旧怡府笺为花农前辈所仿璇玑图诗卷子题七古一章(元管夫人书璇玑诗,仇十洲补图,本藏恭邸,花老临书画各一通),用东坡书《金刚经》小楷法书之。日来风鹤频惊,南省京宫奔逃如蜂蚁,余与花老作此淡静生活,在长安中应无几人也。傍晚,为三兄事访吴蔚老,未值。诏罢内阁总理庆亲王奕劻,协理那相、徐世昌,以袁世凯为总理,国务大臣泽公、洵贝勒、涛贝勒、伦贝子均去位。邹嘉来、绍昌、唐景崇皆罢。以荫昌为军谘大臣兼管陆军部。袁世凯未到。庆王等暂领阁部事。朝局大变,果能举从前老朽庸劣腐败之人物习气,一扫而空之,上下一心,力图整顿,巩皇基而安区寓,大有可望矣。
十二日晴。以车马往车站接宝惠,遂一日坐候。管丹丈、三兄、珩甫、卿和、量能昆仲均来。申初刻,惠始从荫帅回京,合家欣慰。惠述武汉情事甚详。革党据险相拒,以逸待劳,未易克期下也。黄州守麟振,汉阳守琦璋,营务处铁忠,皆因旗人,全家为贼所歼。诏促袁世凯来京,以王士珍暂署鄂督。闻西安、太原确已失守,守土官均不知下落。
项城以上游未易骤平,建议先固秦、晋、齐、豫之防,以安京师根本之地,然后以次戡定南方。万一南乱难平,犹可画江而守。若虚内而争外,根本一摇,大事去矣。自是老成谋国之识。连日灯下看《容斋随笔》十馀条,论事论学,无不通达精到,洵宋人说部第一书,足以益人智识。日间无事,则读《三国志》一二卷。三十年老友,相对辄眼明心开,开卷辄获新益。使吾从政,执此以往,裕如矣。七月间,护川督王人文曾有疏劾盛宣怀铁路国有政策,力诋借外债之谬,刊于报纸,一时钦为伟论,传诵殆遍。初五日谕旨,王与赵尔丰同被严议。二人宗旨、办法迥异,而乃同罚,余甚怪之。朝臣亦群议其颠倒。今日闻瞿肇生同年言,王具此疏,传示四川谘议局,以悦其心,而实未入告。唯送稿报馆,请其传播,以邀时誉而已。质之枢廷诸公,异口同声以为未见。王之取巧若此,无惑乎与赵同罚也。
贞盦见示病起诗,格律遒健,余甚爱之,附录于此。
卧病五六日,小园花乱开。中原尚锋镝,三径未蒿莱。何物酬佳节,公然老此才。
乘风欲归去,明月隔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