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三十一号)。丁卯晴。外间消息甚恶,一般富贵大老纷纷议迁居天津以避乱,此若辈故智也。其罪可诛。饭后至李子栽、小松丈处复诊。归后在簃中熟眠一时许。
盛绍先(格)来见,求为其祖联文直公作记事。小松丈又来延诊,大风颇寒。余自庚寅挈眷住京,经甲午、庚子、辛亥、壬子,大乱已四次,深信万事自有定数,此心不动。扰扰攘攘,于事无益,徒自乱耳。
二十九日(四月一号)。戊辰晴。饭后至张宅复诊。农会例会,启用京兆尹颁发京兆省农会图章(文曰“京兆省农会之章”)。余复起草致朱巡按使公函,推广直隶各县蚕桑。
答拜邓诗安、盛幼安,均未值。归寓已上灯,甫易衣,复接李洛如电话延诊,改乘骡车往。
灯下作致王大京兆函,为道试中额事。阅报载,住京三年者,便可报名与试,调查合格者,两邑几二万人。若然,则吾二十县俊士,将尽为廿一省侨寓之人所占,本省读书士子,永无登进之阶,未免喧宾夺主。从前科举制度,顺天乡试,虽准天下人与试,然顺直生员中额,专定一百馀名,而旗籍北南中三皿,则别定中额,各不相妨,于天下为公之中,仍寓体恤保存之意。意美法良,今可仿行也。即以此意作书。接惠禀。
三十日(二号)。己巳晴。夜半睡醒,闻檐溜琮琤,久燥得雨,胸次一清,辰初刻忽成大雪,搓棉舞絮,顷刻积寸许。晨曦一照,屋瓦俱融,亦时令之异象也。盛幼盦来谈,索去宝惠信一封,嘱其照应羊皮巷眷口。斗瞻延诊,审脉大骇,元气将有脱竭之虞,立时向公府求上等人参救急,复开一方专葆真元,始信《内经》壮火食气之说。又至小松丈处复诊,陶氏四昆仲、李洛如咸在,因留夜餐。昨夜澜翁淡及,思致力于经世之学,以补中岁磋跎。余谓垂老看书,目力、神思、记性均逊,唯有“专”字诀、“约”字诀尚易收效,劝其看夏调甫先生《明通鉴》(此书胜陈氏《明纪》远甚)。澜翁欣然借第一函而去(共六函,末一函全仿涑水《通鉴目录》)。
三月初一日(三号)。庚午晴。姚诗岑、王季樵前辈、丁揆野来谈。王、丁二公皆山东新选议员。发宝惠信。诗岑见余《伤寒类方详笺本》,大善之,劝吾早日成书付刊问世,并愿任参校之役。
初二日(四号)。辛未晴,甚寒。广勉斋来见。未刻至斗瞻处复诊,稍有起色。伯葭来,偕至益锠夜餐。宝襄自宁因事回京。伯葭力劝吾专意行医,资以赡家,自食其力,何贫之足忧?前两日谣言四起,二三阔大老以每日一百元租六国饭店房间为避乱之兔窟,其贪懦无耻,且过于清室之亲贵矣。
初三日(五号)。壬申晴。清明、上巳两佳节,乃北风厉寒,仍然隆冬裘服,闻江南亦如此。地气与从前大不侔矣。余尝谓火车、电线皆足以度地气,盖地气分南北,高山大河实为间隔之大原因。自有此二物,山河之气遂通,天时人事,洵有非人所能测定者。
丙女早车回津,宝铭护行。晚,赴丁揆野之约。
初四日(六号)。癸酉晴。一日不出门,与夫人、女、媳作湖北叶子戏,不弹此调
三十年矣。叶华生来谈。接门人黄叔权四川荣县信。
初五日(七号)。甲戌。晴。小坪送来省农会关防,行文二十县知事,详京兆尹报告,启用关防。饭后至杨荫北、冯润田两处诊疾。归寓小息,复至小松丈处,为其如夫人诊疾。偕夫人在益锠夜餐。餐毕又折回大同公寓,刘葆良、陶兰泉、芝泉、朴如、仲谋、何志霄均在座,相与剧谈,至子正始返。
初六日(八号)。乙亥晴。先大父忌辰拜供。饭后至实录馆校《圣训》一卷。至大同公寓诊疾,兼为陶仲谋求婚小松丈之甥女。归寓招澜翁夜话。十一钟小松丈再电请诊。
大女自香河归宁。夜,大风怒号,屋显显摇动。
初七日(九号)。丙子晴。竟日大风,黄沙满天地,人昏昏坐积霾中,气象殊恶。饭后兰泉来谈,偕至张处恭送求亲大柬,并诊疾。出城吊钮叔闻夫人之丧。又至徐花农前辈处贺嫁女喜。连日郁郁不乐,唯以《小说月报》自怡。
初八日(十号)。丁丑仍大风。至润田处祝四嫂寿兼复诊。晚,以鄂叶消遣。夜月惨黄,傍晚风止,步西圃,红白桃花均盛开,幸未为封姨所虐。杏萼才吐艳。最奇者,前岁移盆栽梅根于地,今又着花极多,清明节后,见此寒英与桃杏争艳,自是小静园一段故事也。
初九日(十一号)。戊寅晴。午刻至实录馆校《圣训》。归作新装孙季子先生(望雅)自编年谱稿本册后跋。季子为夏峰先生第三子,早弃青衿,继父志讲学,年七十七卒,其墨迹殊罕见。晚,饭于益锠。写屏联数幅。接四川蒲江邹雪澄信。余于古医经最服膺《难经》,确信其出秦越人之手。其陈义精深,多非后人所解。余所见注释凡十馀家,鲜惬心者(徐灵胎《经释》以攻《难经》者注《难经》,孔颖达所谓木虫自蠹其木也)。即如第四十六难,谓老人血气衰,肌肉不滑,营卫之道溜,诸家皆不注意。余尝闻西医言,人至五十以外,肌肤干濇,失其运用之力,故老翁无传染痧疹者,以其肌肤不灵也。而《难经》此数语,固已先发其理。准是以观,《难经》中古谊新理,沉晦于后人眼光所不及者,不知凡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