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者二十人。夏维新、王华、吕九韶俱自刎死(维新,举人;华、九韶,诸生:俱武进人。武进降,避居江阴;至是殉难),惟黄毓祺、徐趋逸去。
豫王遣刘良佐统军征江阴,号称大兵十万;相持六十余日,折伤过半。豫王大怒,提良佐捆打;调贝勒统大军急攻之。先分兵抄断各路援兵,然后围城。二十一日自子至辰,百里外闻炮声如万雷齐发。巳、午后,城中火药、长兵俱竭;祥符寺后城倾塌,北兵从烟雨中潜上,民犹巷战。有韩姓者,手格杀三人,始自刎。阖城男妇尽死,无一降者。前后共计杀死北兵五、六万,乡兵死者亦不下数万;城中街巷井厕中尸骸填满,泮池及孙郎中池迭尸数重:诚唐世之睢阳再见也。呜呼!惨哉。
应元率兵千人格斗,夺门西走,不得出;勒马巷战,杀伤无数,踊身投前湖烈女祠前池中。良佐自言与阎有旧,令必生致之;坐干明佛殿,骑从水底缚阎至,跃起拍阎肩而哭。阎曰:『何哭为?死耳』!拥〔见〕贝勒,不屈;杀之。栖霞禅院有僧唯心者,与阎共事;以阎所纪「和众乘城略」授黄子新;子新按之作「阎公行状」。
义兵陆先从应元死。
青阳黄云江(一作明江)善弩,弩长尺余、竹箭五寸,淬以毒药,百步外命中,着人立死。尤善歌,独携一胡琴以出,莫有知其为弩师者。后为大清兵所获,挈之北行;中道杀骑卒而逃,卒死牖下。
二十二日(辛丑)
城中犹巷战不已,北兵用火攻,败之。
江阴被围,历闰六月至八月始破。时人为之语曰:『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隆武极奖励忠义,闻江阴、泾县以守城拒敌被屠;叹曰:『吾家子孙遇此二县三尺童子,亦当哀而敬之』!
按江阴之变,吾族城居者,阖门俱死;独曾祖考奉山府君(讳国纲)、祖考爵一府君(讳世卿)、叔祖德一公(讳世芳)作客荆、湘,不与其难。曾叔祖张四公(讳国维)躬耕南门外十里之南闸,幸存,曾祖妣罗孺人母家一门七十余口,俱被害;止遗孺人弟一人。事平,奉三府君以故园荒芜不可居,因迁于锡;罗孺人弟年六十无子,亦来相依,终老余家。先君子兄弟十人,每当时祀,必设宾位,请罗公主与祖考、祖妣合祭;诏余小子曰:『罗公,吾祖母舅;终吾之世,奉祀至尔辈已四世矣。其除之』!余小子谨受教。忆余年十七、八时,归江阴省坟墓,询诸故老传闻,为指某丘驻师、某水立寨、某门火攻、某某街巷战;一望荒烟蔓草、狐啸猿啼。五十年前事,历历在目;彷佛隐身墙隙,窥见刀戟交加,杀人如草也。先君子又谓余言:『江阴有黄子薪者名晞,曾主余家;毓祺之子也。间谈及江阴城守事,辄呜咽流涕。聆其所说,与史书记载无不吻合』。噫!斯时也,正当杀运惨烈之际,率土如焚;岂止江阴受祸、吾族不幸也哉!
大清兵至万安,李永茂奔赣州。
叛将白之裔入万安;江西巡抚旷昭被执,知县梁于涘死之。
于涘被执,不屈;死南昌狱中。南昌知县王宗熙开县署中门,鼓乐导其尸出;观者无不流涕(于涘,字饮光。有绝命词云:『但知生富贵,谁识死功名!到头成个是,方见古人情』。又自记云:『平生学佛得力,到此撤手悬崖』)。
邑人朱大夏死之。
唐王以周定仍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广信;以兵部主事胡奇伟为湖东副使、詹兆恒为兵部左待郎,协守广信。
二十五日(甲辰)
大清金声桓忌王体忠兵强,乃与其掌旗牌官王得胜(一作得仁)深相结,并阴结其帐下诸健儿谋杀之,未有以发。会剃发令至,赍文者为声桓叔;令下三日,无有应者。声桓曰:『此王兵为梗也』!明日,请体忠计事,即其揖时而杀之。尸出,王兵大哗,烧德胜门及章江门,与诸金斗格三日,杀伤相当。声桓且战且招,以王兵属王得仁(得仁,亦闯贼部将,原籍辽东,骁勇敢战;善谈论,多谋略。发鬓五色,军中称「王杂毛」)。
二十七日(丙午)
唐王擢罗万藻为兵部主事。
江、楚迎王疏相继至,王决意出汀入赣,与湖南为声援。
江西督师万元吉疏请驾幸赣,云『赣居上游,豫不能仰面而攻;且左为楚,右为闽、浙,背为东粤,足以控制三面:宜驻跸』。帝是其言。
廷臣日请出关,王屡戒征期,郑芝龙辄以饷绌为辞。当是时,军府草创,魁柄横操;王虽英敏,芒刃无所剸割。
时议者谓南都、江、楚仰望王师,急如拯溺;迟出关一日,则人心一日瓦解。国家之失在此着,芝龙之罪可胜诛哉!
常熟既破,故游击将军何凤翔犹驻福山,联络海上军。大清土国宝檄参将萧世忠直捣其营,凤翔大败,遁入崇明。国宝按临福山,出榜安民,禁止兵丁打粮擅杀,常熟始靖。
唐王发银牌一面,令吏科都给事陈燕翼颁与本科给事中掌印朱作楫,旌其直言。燕翼遂上疏曰:『臣以崇祯甲戌进士,筮仕广东程乡县。六年行取,苦无资斧,不得抵京。不得已,乞丐于一、二同事故人;逡巡后至,遂稽初次考期。壬午十一月,寇薄都门,始获先帝召对于德政殿。寒月霜夜,灯烛荧煌,遭遇先帝耸身案外,视臣者再、问臣者二;果脯、茗酪,捧出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