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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见闻琐录-清-欧阳昱-第27页

后赐子孙举人之例以上者,宣宗曰:“祖宗开国以来,赐大臣功臣后嗣举人,实为旷典,矜重之至。或数十年而来有者,或数十人而不得者,语不相称。”
  忽有一章京某拟旨曰:“某某捐银若干,不过援年老诸生之例,赐以举人,以后永不为例。”宣宗大悦,谓得体统。盖本朝定例,生员年七十者,钦赐副榜;八十者,钦赐举人;九十者,钦赐进士翰林。近数十年来,增加年岁,冒滥者太多,遂改八十赐副榜,九十赐举人,百岁赐进士翰林。咸丰初,军饷支绌,复有议开此例者,始议举人价一万两,继议四千两,又议捐进士二万两,旋皆停止。自是四十年来,无言可此者。
  光绪十六年,直隶水灾。某县廪贡生庞元济捐赈银数千两,恳言不愿请奖,但求赏给举人,一体会试。李合肥谓今日赈捐,势成弩末,非破格优奖,不足以示鼓励,遂据情入奏。九月初一得旨,如所请。此例既开,则坐拥厚资者,无不涌跃输将,以冀观光礼部矣。所恨穷秀才无点金之术,不然,乡闱一场,皆可不入,而直试于春官矣。当开捐时,有议捐一百万,给封伯、子爵;捐五十万,给封男爵。然至今无一人捐者,以其银数太多故也。后刘岘庄制军捐银二十五万,政府方议所给,给以男爵,则仅得其半;给以他职,则早赐头品顶戴,更无在其上者。而制军奏忽至,谓只竭微忱,以助军需,不愿请奖。语颇恳挚,可谓真心好义,有楚子文毁家纡难之风矣。
*识左侯
  陶文毅为两江总督,好接引天下士,有知人之鉴。文襄罢第归,舟过金陵,往谒之。文毅一见,谈数语,大惊曰:“公他日功名位望当在我之上。如蒙不弃,愿申之以盟好,重之以婚姻。”文襄亦慨然允诺。人见一现任总督与一落第举人联亲,莫不惊讶。且闻文毅之言,皆不以为然。及今观之,文毅真知人也。
*戴熙善画
  浙江戴公熙,性高傲,不谐俗。工诗,尤精画法,名重一时。
  宣宗时,以翰林在南书房行走。同供职者有数人,性情言论皆格格不相入,争嫉之,尝訾毁其短。宣宗颇不悦。
  值端节,发团扇一柄,命南书房写。当时未分别何人,戴得而恭敬书上。宣宗谓:“某某何为不书?戴某何为书之?”及细阅,内有一“束”字,写成“棘”字一边,怒曰:“胡为中不写一横?不恭敬如是,岂足称南书房之任?”命退归旧职。戴翌日遂告病。宣宗愈怒,谓其负气,即命开缺归。自是以诗画自娱,不复出仕矣。
*识六王
  咸丰末,发逆糜烂于东南,捻匪、回逆蠢动于西北。朝中则肃顺、端华揽权纳贿,政自己出。社稷危如累卵。曾文正忧曰:“平外贼易,除内奸难。安得如公旦其人者为之,庶几辅整肃朝纲乎?”梅河帅时在军中,曰:“以予观之,其六王乎?”曰:“何由知之?”曰:“自古制大奸慝定大患难者,必先智深勇沉,不露声色,一旦猝发,则如迅雷不及掩耳,故未有不成功者。前日在京,值文宗生日,肃顺谓女乐不足以娱圣心,遂召四喜、三庆诸班入内演剧,其戏衣戏具数十箱,由午门入。五王谓恐箱中或混藏火药军器,不许入门。大骂肃顺以声色荧惑皇上,实奸臣之尤,行当设法除之。午门外无不闻之者,独六王简默不言,盖谓此时权不在手,不足以制之。倘发扬于外,为彼所反诬,奈何?予见五王之暴露,而知六王之沉静之能定大难也。”文正谓:“果如是,是真国家之福矣。”
  及文宗崩,穆宗立。果辅两宫太后,翦除肃党,佐成太平。然后叹河帅真得观人之法也。
*广东盗
  广东盗风之炽,甲于天下,虽外洋亦畏之。某年,士迫轮船行大海中,为所劫。杀尽夷人,掠去银数十万,竟无奈之何。盖其踪莫测,陆捕则入海,海捕则入山。自非督抚雷厉风行,水陆并捕,则魁首不能就缚。府县而下,分此疆彼界,无能为役矣。
  有黎定九者,著名巨盗,凶悍异常,数十百人不敢往擒。自来大吏因循,不严捕缉,以致愈纵愈横。白昼入城抢劫,或攫去富家子弟,要银取赎。近城某寡妇家,资财可十万,三代单传一子,年十二三,被攫去,限三日赎,索银五万两,无二价。寡妇初答一万,不允。第二日答二万,仍不允。第三日辰刻,用肩舆鼓吹,舆肩挂红布送至其家。揭舆看,则一甑,人已蒸熟在甑中矣。寡妇大哭,痛不欲生。屡控大吏求拿黎抵偿,大吏置若罔闻。
  遣人至京,馈送某御史奏参。大吏略惧,勉强发兵往捕。而捕役平日皆受贼贿者,黎仍端然不动。及徐公广缙督两广,始欲严治盗贼,密遣人访其巢穴,知黎党聚在某处,猝发重兵围之,凶党尽击毙,黎亦死炮下,盗贼少敛。
  徐公去后,依旧白日出劫。梅河帅以文臣而精武艺,善洋枪,尝月夜树候以方寸纸贴鸟珠上,发无不中。又善射,尝与某武状元角技,发十矢皆破的。某仅中八,微有惭色。尤善双刀,挥舞如风。陈臬粤东时,每闻城内外盗发,即提刀与洋枪,亲督捕擒。某日,臬署后一大典铺,有盗数十入劫,开枪伤人,河帅闻炮声,飞速督亲兵往,与之格斗,伤其数人,擒巨盗二,馀逸去,首府首县方带捕役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