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魏亡。后蜀王衍以唐同光三年十一月降,明年三月被诛。四月,庄宗死郭从谦之变。二主失于遽降,殆相类。然衍不足道,禅若稍收用其先人旧臣遗策,中原方易代,必未能窥蜀。盖谯周之罪,上通于天矣。
路岩贬新州,死于杨叔死之榻,见《通鉴》。刘挚贬新州,死于蔡确死之室,见王巩《杂记》。二事甚类,可骇也。
蜀郡男子路建等,辍讼惭怍而退,以应文王却虞、芮之讼,以媚王莽。蜀之为佞,又有甚于《剧秦美新》者。王莽令国中不得有二名,又遣使讽单于为一名,东汉士大夫以操节相高,遇莽之事必唾也。乃终其世,谨一名之律,何也?魏安厘王问天下之高士于孔子六世孙子顺。子顺曰:“世无其人也。抑可以为次,其鲁仲连乎?”王曰:“鲁仲连强作之者,非体自然也。”子顺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变,习与体成,体成则自然也。”如子顺之论,乃孟轲氏“尧、舜性之,汤、武反之,五霸假之,久假而不归,安知其非有”之论也。善乎涑水先生曰:“假者,文具而实不从之谓也。文具而实不从,其国家且不可保,况能霸乎?”东坡先生曰:“假之与性,其本亦异矣。岂论归与不归哉!虽久假而不归,犹非其有也。”予每诵“强作之者,非体自然”二语,三太息也。
曹参召去,属其后相曰:“以齐狱市为寄,慎勿扰也。”第五伦领长安市,公平廉介,无有奸枉。程伊川曰:“今人治狱不治市。故予为吏,于二政不敢不勉。”
初,回纥风俗朴厚,君臣之等甚不异,故众志专一,劲健无敌。自有功于唐,唐赐遗丰腴。登里可汗始自尊大,筑宫室以居,妇人有粉黛文绣之饰,中国为之虚耗,而虏俗亦坏。如耶律德光践污中土而有之,且死,其母犹不哭,抚其尸曰:“待我国中人畜如故,然后葬汝。”盖谓之华夷者,天也,有或反此,非其福也。李绅族子虞,尽以绅密论李逢吉之疏告逢吉,故绅为逢吉所陷。吕晦叔族子嘉问,先以晦叔欲论王介甫之疏告介甫,故晦叔为介甫所逐。益知不肖子,代不乏人也。
陈叔宝不道,杨广亲擒之。叔宝死,谥炀。后杨广不道尤恶,死亦谥炀云。唐故事:天下有冤者,许哭于太宗昭陵下。
汉高祖入关,与民约法三章,尽除秦苛令。唐高祖入长安,与民约法十二条,尽除隋暴禁。
太吏公曰:“子贡在七十子之徒最饶,使孔子之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后先之也。”予谓非是。太史公既被刑,《报益州刺史任安书》:“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岂于子贡之饶有感焉?如孔子之圣,何资于饶乎?
秦孝文王葬寿陵,夏太后子庄襄王葬芷阳,故夏太后独别葬杜东。曰:“东望吾子,西望吾夫,后百年,旁当有万家室。”汉韩信家贫,母死无以葬,乃行营高燥地,令旁可置万家者。颜师古注:“言其有大志也。”初不知信实本夏太后语耳。子谓有地学者云:“至一之地坦然平。”盖其法古矣。
王浚伐吴,在益州作大舰,长百二十步,受二千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门,其背可以驰马往来。木柿蔽江而下,吴建干太守吾彦,取流柿以白吴主云云。予谓古八尺为步,一百二十步为九十六丈。江山无今昔之异,今蜀江曲折,山峡不一,虽盛夏水暴至,亦岂能回泊九十六丈之船?及冬江浅,势若可涉,寻常之船,一经滩碛,尚累日不能进。而王浚以咸宁五年十一月,自益州浮江而下,决不可信。又,建平今为夔州,距益州道里尚数千,木柿蔽江,近不为蜀人取之,乃远为吴人得之乎?特史臣夸辞云尔。如流血漂杵之事,孟子固不信也。萧道成既诛苍梧王,王敬则手取白纱帽加道成首,令即位。沈攸之召诸军主曰:“我被太后令建义下都,大事若克,白纱帽共着耳。”盖晋宋齐梁以来,惟人君得着白纱帽。家有范琼画梁武帝本,亦着白纱帽也。
梁武帝以荧惑入南斗,跣而下殿,以禳“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之谶。及闻魏主西奔,惭曰:“虏亦应天象邪?”当其时,虏尽擅中原之土,安得不应天象也。
突厥本西方贱种,姓阿史那氏,居金山之阳,为柔然铁工,至其酋长土门,始强大。颇侵魏西边,魏丞相泰始遣酒泉胡安诺陀使其国,国人喜曰:“大国使至,吾国兴矣。”其后凭陵中国,唐高祖至以臣事之,卒为太宗所灭。予谓天初无夷夏之辨,其为盛衰阴阳治乱之数也,验于今昔,无不然者。
羊祜从甥王衍从祜论事,辞甚辩。祜不答,衍怒拂衣去。祜顾他客曰:“王夷甫以盛名居大官,然伤风败俗者,此人也。”又步阐之役,祜欲以军法斩王戎,故戎、衍于祜,以积怨毁之。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后衍尚虚诞,鄙薄名数,识者以为忧。戎独深然之,以致夷狄斫丧中原之祸。衍身自不免。羊公之知人于王衍,则吕献可之于王荆公似之;于王戎,则张九龄之于安禄山似之。呜呼,贤哉!
北齐刘炫,字光伯。时求遗书,乃伪造书百余卷,题为《连山易》、《鲁史记》等,录上送官,取赏而去。后有讼之者,原赦降死一等。今有《连山易》,意义浅甚,岂炫之伪书乎?
齐著作郎祖埏,有文学,多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