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顺天府丞,未赴而京师陷。宏光立,召为左通政。峒曾见朝事乖谬,遂不赴。
闰六月,邑人起义,推为盟主;与子元演、元洁大治兵食。李成栋降大清为将,二十二日来争邑城;峒曾约进士黄淳耀共为死守,百计御之。攻城者多死,解而复围者再;死守十二日。七月初四日天忽大雨,平地积数尺;城一隅崩,成栋薄东门上。峒曾与二子犹指挥巷战,乡民争欲扶之去:峒曾曰:『吾既与城守,城亡与亡;去何之』?趋拜家庙,赴池死。元演、元洁相抱入水。成栋恨之,斩其首;题曰:『元凶以徇于城中』。有金生者,夜窃其首藏箧。峒曾之叔入收其尸,方殓,有哭声自外来者,则金生负箧至也。
举人张锡眉、龚用圆、龚用广、夏云蛟、唐全昌皆死。北门有贾朱某者,悉以家财佐军;城破,诱家人尽入一舟自沉。
峒曾弟岐曾坐藏陈子龙,执至官;大骂死。二仆亦骂不绝死。
岐曾大骂难,二仆亦骂更难;非烈丈夫而能如是乎!峒曾父子、兄弟、主仆之际,诚盛事矣!
黄淳耀、渊耀同守御嘉定城
黄淳耀字蕴生,号陶庵;崇祯壬午举人,癸未进士。弟渊耀,字伟恭。淳耀素与僧性如善,性亦非淳耀不交。
乙酉闰六月,大清兵围嘉定。淳耀居城中寺内;渊耀宿城堞,昼夜拒战。七月,势益急,淳耀语渊耀曰:『城破,驰信于我』。渊耀素文弱,城未破三日,两目忽突出,青铁色,状如睢阳;筋悉隆起。堞堕,实泥大袋中重数百斤,用长木肩之,登城修讫;众异焉。癸丑城破,趋报淳耀曰:『吾了纱帽事耳!子若何』?渊耀曰:『吾亦完秀才事,复何言』!淳耀整袍服、渊耀亦儒冠,同缢寺中。淳耀题壁曰:『宏光元年六月初四日,遗臣黄淳耀自裁于西城僧舍。呜呼!进不能宣力王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昧,此心而已』。
时避难者悉趋寺中,大清兵入寺,俱杀之;次及性如,性如曰:『吾闭关二十年矣』!兵问何人?性如告之;默然去。兵继至,问答如前。兵索宝,性如答以无;有兵曰:『大施主供养,岂无宝乎』?性如指地曰:『若此尸横满地,假有宝,亦逝矣;奈何坐守于此』!兵曰:『无宝,杀矣』。性如曰『杀则杀耳,宝终于无有;此亦前世孽,奈之何哉』!兵问惧否?性如曰:『亦安避之』!兵曰:『遍城皆尸,汝畏乎』?性如曰:『杀尚不畏,何况尸耶』。兵曰:『倒好!吾给一箭于汝,以悬寺门;自此,无有入之者矣』。乃去。兵果不入。及初七日,买二棺殓淳耀、渊耀,俱僵尸,绝无恶气。众尸秽腐难闻,裹以芦蓆焚之。
「编年」、「遗闻」诸书俱载渊耀为淳耀之兄。
朱集璜起兵守崑山
朱集璜字以发,崑山岁贡生。素有学行,为乡井所推。
南京既亡,邑人议拒守;而县丞阎茂才已遣使投诚,用为知县。乙酉六月,士民起义兵斩茂才,推旧将王佐才为兵主,迎旧令杨永言入城拒守。永言,河南人;善骑射。
抗御若干日,集璜协守甚力。七且初五日,大清兵至城下;初六日,砲击西城,溃而入。集璜被执,大骂不屈,见杀。
故将王公扬年七十,奋勇力战死。陶琰者字圭稚,诸生;以理学称。居鸡鸣塘,去城二十余里;方率乡兵三百人赴援,途中闻城破而溃。徬徨久之,乃曰:『以发其死矣,后之哉』?是夕拒户自缢(而他书则云自刎也)。原任狼山总兵王佐才为乱兵杀死,一家老幼俱殉。
金声、江天一起兵守绩溪
金声字正希,休宁人;崇祯戊辰进士,授编修。南京陷,与其门人江天一纠练义勇。以闰六月奉太祖高皇帝像,率士民拜哭,谋起兵。天一曰:『徽州诸邑皆有阻隘,独绩溪一面当孔道,其地平迤;宜筑关隘,重兵据之』。遂筑丛山关,屯军其中。于是宁国邱祖德、泾县尹民兴、徽州温璜、贵池吴应箕多应之,遂拔宁国、旌、泾诸县。
已而大兵攻绩溪,天一登陴守御,出迎战:杀伤相当,相持累月。降将张天禄于间道从新岭入,守岭者先溃。九月二十日,徽故御史黄澍诈称援兵入绩溪,声见其发未薙、衣冠如故,信之;城遂陷。声呼曰:『徽民之守,吾使之;第执吾去,勿残民』!天一追及之,同系至南京。洪承畴以有年谊,劝之曰:『多少臣子,今俱亡殁;公宜应天顺天,毋徒自苦』!声默然。诸生江天一大言曰:『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千古之下,在此一时;不可错过』!且骂承畴曰:『汝为天朝大臣,不能死而反诱人耶』!承畴命左右断其舌,天一骂不绝曰;遂杀之。声亦骂口:『崇祯是汝君,今何在?父在泉州,今何有?汝无君、无父,与禽兽何异』!承畴曰:『骂我极是,奈时不得已耳』。豫王亦欲留之;声大骂。承畴曰:『使为僧可乎』?声曰:『何以称忠臣』!复戟手大骂。承畴曰:『成彼之名』。遂杀之;仅截其喉而不断其颈,以示全尸。一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