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可轻于信古,亦不可轻于疑古,必如崔氏之考而后信,乃能得其正鹄,此又近顷疑古一派学说之大略也 。
综观上文所述,可知近顷学者治史之术,咸富于疑古之精神,而范以科学之律令,又以考古、人类诸学,从事地下发掘,以求解决古史上一切问题,因以改造旧史,别创新史,盖蒙远西学术输入之影响,以冲破固有之藩篱,利用考见之史料,而为吾国史界别辟一新纪元者也。虽来日之衍变,未知所极,然即今以推来,而大略可知。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愚亦惟就所可知者,大略述之而已。
结论
本编十章,叙次巳竟,兹再总括所述,撰为结论,以殿编末。
首宜论者,是为史学之分期,愚谓吾国史学,可分五期论之,第一,自上古讫汉初,是为史学创造期;初则史官即为史家,而史籍亦史官之所掌也。继则孔子删《尚书》,作《春秋》,定礼、乐,而左丘明为《春秋传》,或谓左氏又作《国语》,虽不能遽指孔子为史家之祖,然因鲁史而作《春秋》,实树史体之圭臬,而左氏则又身为史官,善于作史者也。有《春秋》及《左氏传》,乃有编年史,有《国语》乃有国别史,有《尚书》,乃有纪事之史,有《周礼》、《仪礼》,乃有典礼之史,是皆为后代各体史籍之所因,吾故以“创造期”称之也;第二,则两汉之世,是为史学成立期,此期史家甚少,而以司马迁、班固二氏最为杰出,而苟悦次之,而所撰之史,则《史记》、《汉书》与《汉纪》也。迁创为纪传体,而固因之,迁书通叙古今,而固书则专叙一代,而通史、断代,因以分焉。《汉纪》仿《左传》为编年体,而为《晋纪》、《宋略》、《通鉴》诸书之所因,自斯以来,时历二千,撰史之士,咸莫能外,吾故以“成立期”称之也;第三,则魏晋南北朝以迄唐初,是为史学“发展期”,此期私家撰史之风最盛,《后汉书》有十一家,《晋书》有十八家,三国、十六国、南北朝,各有多数分撰之史,而陈寿,崔鸿,李延寿因之,以成合撰之《三国志》、《十六国春秋》、《南史》、《北史》等作,而编年之书,亦略相等,胥汲马、班、荀三氏之流,而结璀璨光华之果者,不谓之“发展期”不得也;第四,则自唐讫清末,是为史学“蜕变期”,此期于近现代之正史,悉由官修,定于一尊,私家偶有纂述,辄以肇祸,后遂相戒而不为,而于他方,则远于近代之史,多汲汲为之改造,更于典礼、学术之史,多所撰述,无体不备,且有专论、史法、史例,以批评推理为职志者,于是史域日廓,而史学亦日进,改前期之因习,启来日之革新,不谓之“蜕变”不得也。第五,则清季、民国以来,是为史学“革新期”,亦即现代三四十年间之史学也。本期学者,如章太炎先生,论史之旨,已异于前期,而梁启超氏,更以新史学相号召,而王国维氏,尤尽瘁于文字器物以考证古史,其他以西哲之史学,灌输于吾国者,亦大有人在,其势若不可遏,有中西合流之势。物穷则变,理有固然,名以“革新”,未为不当,此愚所分之五期也。而愚所述之各章,亦略与之相当,第一第二两章所述,则创造期之史学也,第十章所述,则成立期之史学也。第四章所述,则发展期之史学也,第五章以下迄于第九章所述,则蜕变期之史学也,第十章所述,则革新期之史学也。譬有人焉,由童子而成年,驯至壮盛,中因身体之发育,而渐致心理之变化,而尚未届于老大之境,吾国史学之进展,殆与此同一理乎。虽然史学之分期,与通史异,不得略得其似,藉以窥见变迁进化之迹,非有明确之界画可指数也。
何炳松氏,则分吾国史学为三期:第一期,自孔子作《春秋》,以迄荀悦述《汉纪》,凡七百余年,为编年、纪传二体由创造而达于成立之期。第二期,由荀悦以迄北宋之末,其间约千年,为旧式通史之发展期。(一)自南宋迄今,由儒家一派,衍化而成,所谓浙东之史学,实为史学衍为派别并有进步之一期,此其分期之大概也。(二)案何氏所谓第一期,即吾所分之创造、成立两期,何氏盖专就二体之创造与成立,合而为一言之也。何氏所谓第二期,当吾所分之发展期及蜕变期之前半,考何氏以梁武《通史》,司马光《通鉴》,郑樵《通志》,袁枢《通鉴纪事本末》为此期重要之史著,故以为通史最盛之时期,不知此期史著之发展,不仅通史一体为然,又有断代、国别、典礼、方志之史,举其一而遗其八九,究嫌偏而不全,愚未敢以为然也。何氏所谓第三期,又当吾所分之蜕变期之后半,以及革新期,南宋之浙东史家,虽与儒学之程颐有渊源,而不得谓其出于颐,且明末清初之黄宗羲,精研史学,传于万斯同,衍而为全、邵、章三氏,史学之绪,尤盛于宋,而亦别有所受,与南宋浙东史家无与。(三)至清代之浙东史学,能否代表此期之全部,又为疑问,何氏生长浙东(何氏金华人),囿于地方之见,故有是论,究不得谓之化,最后必以浙东为尾闾,何氏分期之说,不过证明史学之衍变,极于浙东,而浙东史家,乃得当史学嫡派之称,语有所蔽,难与论古,故吾不甚取之。
其次所宜论者,则为本编之作,含有二义,一备史籍之要删,一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