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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国史学史--金毓黻-第89页

又以国学废,置总明观,内分玄、儒、文、史四科,科置学士各十人,南齐因之 。又其时史学学生之著者,有山谦之可考,《宋书 礼志》,元嘉二十年,太祖(即文帝)将亲耕,以其久废,使何承天撰定《仪注》,史学生山谦之已私鸠集,因以奏闻,是也。谦之后又为史科学士,《礼志》又谓,太祖诏学士山谦之草《封禅仪》,是也 。按石勒所立,尚有律学祭酒,祭酒者,一学之长也,史学与律学分立,已树分门研习之规,刘宋以儒、玄、文、史分为四学,后又分为四科,儒以研经为务,玄则属于诸子,而文章悉具于总集、别集,合以史籍,是为经、子、文、史四学。晋人苟勗类别群书分为甲、乙、丙、丁四部,洎唐人撰《隋书 经籍志》,乃有经、史、子、集之名,后来相沿无改,此又可与学科分部互证,而史学之自成一科,亦自此始矣。观夫史学生山谦之能于在学研习之曰,私撰《仪注》,其邃于史学、明习典礼可知。而主学之何承天,亦以明礼著称于时,惟史学设科,南齐以后无闻焉。南朝太学诸师,讲经皆具讲疏,声容之盛,冠于今古 ,借使史学之立,继绳弗替,所具讲疏,必能流传至今。又何必待刘知幾出,而始有专论史学之书哉。
刘知幾,字子玄,以避玄宗嫌名,故以字行,彭城人也。幼年,父藏器为授《古文尚书》,业不进,及闻为诸兄讲《春秋左氏传》,辄能辨析所疑,以为书能如是,读之何难,由是遂通览群史,擢进士第。于武后时,官著作佐郎,转左史,曾以本官兼修国史,历中宗、睿宗,至玄宗立,又除著作郎,累官至左散骑常侍,开元九年,遭贬,旋卒,年六十一。刘氏自述其幼年治史之次序云:
先君授以《左氏》,期年而讲诵都毕,于时年甫十有二矣。……又读《史》、《汉》、《三国志》,既欲知古今沿革,历数相承,于是触类而观,不假师训,自汉中兴以降,迄乎皇家实录,年十有七,而窥览略周。泊年登弱冠,射策登朝,旅游京洛,颇积岁年,公私借书,恣情披阅,至如一代之史,分为数家。其间杂记小书,又竞为异说,莫不钻研穿凿,尽其利害。……始在总角,读班、谢两汉,便怪前书不应有《古今人表》,后书宜为更始立纪,当时闻者,以为童子何知,而敢轻议前哲,于是赧然自失,无辞以对,其后见张衡、范晔集,果以二史为非,其有暗合于古人者,盖不可胜记(《史通 自序》)。
其与刘氏志同道合者,则有东海徐坚、永城朱敬则、沛国刘允济、义兴薛谦光、河南元行冲、陈留吴兢、寿春裴怀古。其于徐坚,则谓晚与之遇,相得甚欢,虽古者伯牙之识钟期,管仲之知鲍叔,不是过也。又于武后时,与朱敬则、徐坚、吴兢同修《唐书》。及中宗即位,又与坚、兢同修《则天皇后实录》;故尝自称曰,“三为史臣,再入东观”。凡此皆见《史通 正史 自序》及两《唐书》本传。本传又谓,子玄常慨时无知己,内负有所未尽,乃委国史于著作郎吴兢,是则兢之年辈又后于刘氏,兢以尽力唐国史有声于时,而刘氏则自负其才,未肯以此自限者也。
刘氏所撰之书,实有多种,今传世者,只有《史通》一书,即其研史精神之所寄也。刘氏自述作书之动机云:
凡所著述,皆欲行其旧议,而当时同作诸士,及监修贵臣,每与其凿枘相违,齟齬难入,故其所载削,皆与俗浮沉,虽自谓依违苟从,然犹大为史官所嫉。嗟乎,虽任当其职,而吾道不行,见用于时,而美志不遂,郁怏孤愤,无以寄怀,必寝而不言,嘿而无述。又恐没世之后,谁知予者,故退而私撰《史通》,以见其志(同上)。
《新唐书》本传亦云:
子玄介直自守,累岁不迁,会天子西还,子玄自乞留东都,三年,或言子玄身史臣,而私著述,驿召至京,领史事。时宰相韦巨源、纪处讷、杨再思、宗楚客、萧至忠皆领监修,子玄病长官多,意尚不一,而至忠数责论次无功,又仕偃蹇(旧书谓至忠责其著述无课),乃奏记求罢去,为至忠言五不可,至忠得书,怅惜不许。楚客恶其言诋切,谓诸史官曰,是子作书,欲置吾何地。始子玄修《武后实录》,有所改正,而武三思等不听,自以为见用于世,而志不遂,乃著《史通》内外四十九篇,讥评古今。
刘氏所谓五不可,已具录于第五章,然既自谓任当其职,见用于时,何以不尽力于国史,而竟以偃蹇无功见责于时宰耶 刘氏与吴兢同撰国史,刘氏既以偃蹇无功,而又先卒,其后兢遂自成《唐书》,自创业迄开元,凡一百一十卷(见第六章),然兢又私撰《唐书》及《唐春秋》,及兢卒,其子上进,凡八十余卷,或云使者即其家求之,得六十余篇,而论者谓其事多纰缪不逮壮年(据《新》、《旧》两书本传)。今本《旧唐书》,于开元以前,多本吴兢,而世人皆称撰人为刘昫,鲜有语及吴兢者,凡官撰之史,往往史官为其实,而宰相尸其名,以至依违苟从,互相推避,此刘氏所以偃蹇无功,而终不能自造一史也。
刘氏之著《史通》,尝以扬雄《法言》、王充《论衡》、应劭《风俗通》、刘劭《人物志》、刘勰《文心雕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