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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国哲学史--钟泰-第107页

无善无恶之流弊,言之切而辨之明,殆未有过于两先生者。两先生之学,皆以格物为重。而景逸指阳明于朱子格物,未尝涉其藩。(《答方本庵书》)又谓:“谈良知者,致知不在格物。故虚灵之用,多为情识,而非天则之自然。吾辈格物,格至善也。以善为宗,不以知为宗。”(《语录》)凡此皆针对致知之学而发。然泾阳有言:“吃紧只在识性。识得时,不思不勉是率性,思勉是修道。识不得时,不思不勉是忘,思勉是助。总与自性无干。”(《小心斋札记》)景逸亦言:“凡人之所谓心者,念耳。人心日夜系缚在念上,故本体不现。一切放下,令心与念离,便可见性。”(《示学者》)曰识性、曰见性,则终不能脱王学面目。况景逸《三时记》自叙为学次第,至一念缠绵,斩然遂绝,忽如百斤担子顿然落地,又如电光一闪,透体通明。更分明是禅家悟彻光景。以此而攻阳明攻禅,毋亦所谓阴用之而阳距之者耶!
第三十一章 刘蕺山 黄石斋
  刘宗周,字起东,号念台。浙之山阴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天启初,为礼部主事。历右通政。以疏劾魏忠贤客氏,削籍为民。崇祯二年,起顺天府尹。时帝方以刻深绳下,宗周以仁义之说进,又请除诏狱,免新饷。帝不省。谢病归。十五年,再起,授吏部左侍郎,擢左都御史。会给事中姜埰,行人司副熊开元,以言得罪,下诏狱。宗周因召对论救,触帝怒,复削职。弘光立于南都,起原官,陈兴复之策,请都凤阳。又劾马士英,争阮大铖必不可用。皆不纳。再疏请告归。杭州失守,绝食二十三日而卒。年六十八。所著有《古易钞义》、《圣学宗要》、《学言》、《人谱》、《文集》等。尝筑证人书院,讲学蕺山,学者因称蕺山先生。黄道周,字幼玄(《明史》作幼平,此从《明儒学案》),一字螭若,号石斋。天启二年进士,补编修。崇祯初,以疏救钱龙锡,又上书语侵首辅温体仁,斥为民。九年,起右中允。进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既,杨嗣昌夺情入阁,陈新甲夺情起宣大总督,方一藻以辽抚与清议和。道周具三疏并劾之。召对平台,又力争。谪江西布政司知事。十三年,江西巡抚解学龙疏荐地方人才,称道周堪任辅导。帝疑其朋比,更逮道周、学龙按治之。卒谪戍辰州卫。越年,以周延儒言原官起用。未上,而京师陷矣。南都建,官礼部尚书。寻奉唐王入闽,遂首政府。视郑氏无经略志,自请率师出关。至婺源,为清兵所执。绝粒十四日,不死,引磬,又不殊。遂遇害。年六十二。所著有《易象正义》、《三易洞玑》、《洪范明义》、《春秋揆》、《石斋集》等。
  念台、石斋两先生,其以身殉国既同,而言学亦极相近。《明儒学案》称念台之学,以慎独为宗。今观《蕺山文集》曰:“大学之道,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慎独而已矣。意也者,至善归宿之地。其为物不贰,故曰独。其为物不贰,而生物不测,所谓物有本末也。格物致知,总为诚意而设,亦总为慎独而设也。”(《大学杂辨·诚意》)又曰:“君子之学,慎独而已矣。无事此慎独,即是存养之要。有事此慎独,即是省察之功。独外无理,穷此之谓穷理,而读书以体验之。独外无身,修此之谓修身,而言行以践履之。其实一事而已。知乎此者,谓复性之学。”(《来学问答·答门人》)其于慎独之要,盖不啻三致意焉。而石斋亦曰:“圣门吃紧入手处,只在慎独。”(《石斋集·榕坛问业》)又曰:”诚意只是慎独。慎独者,自一物看到百万物,现来承受。只如好色恶臭,触目感鼻,自然晓会,不假推求。所谓知至。知至便是明诚。”(同上)则何其言之若合符节也。然两先生之所谓慎独,与《大学》本旨,盖有违矣。朱子注《大学》、《中庸》也,曰:“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夫就文解义,朱子之注,固当如是也。而念台则以为朱子之慎独,专属省察边事,未免歧动静而二之。而其所以言独者,则曰:“无极而太极,独之体也。”(《语录》)曰:“所谓未发以前气象,即是独中真消息。”(同上)曰:“独字是虚位。从性体看来,则曰莫见莫显,是思虑未起,鬼神莫知也。从心体看来,则曰十目十手,是思虑既起,吾心独知时也。”(同上)此其曰独,与禅家曰本来面目,盖无有异。石斋亦然。曰:“性涵动静,只是中和。中和藏处,只是一独。”(《榕坛问业》)曰:“知独者该万,知万者还独。”(同上)盖自阳明单提良知为教以来,一时讲学者,莫不拈取一二语句,以自标其宗旨。而即以此为万殊一本之本,体用一源之源。故阳明言致知,举凡格物、诚意、正心以及修齐治平,皆致知也。泾阳言格物,即凡致知、诚意、正心以及修齐治平,皆格物也。念台、石斋言慎独,即凡格物、致知、正心以及修齐治平,皆慎独也。故念台曰:“心意知物是一路。”(《语录》)又曰:“知善知恶之知,即是好善恶恶之意。好善恶恶之意,即是无善无恶之体。”(同上)石斋曰:“试问诸贤,家国天下,与吾一身,可是一物,可是两物?又问吾身,有心有意有知,梦觉形神,可是一物两物?自然谺然,摸索未明。只此是万物同原,推格不透处。格得透时,麟凤虫鱼,一齐拜舞。格不透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