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然至二世时陈胜呉广大呼起兵而郡县之吏熟视而走无敢谁何赵髙擅权于内頥指如意虽李斯为相备五刑而死于道路其子李由守三川拥山河之固而不敢校也此二患者皆始于外不足而无有以制之也至汉兴惩秦孤立之弊乃大封侯王而髙帝之世反者九起其遗孽余烈至文景而为淮南济北呉楚之乱于是武帝分裂诸侯以惩大国之祸其后百年间王莽遂得奋其志于天下而刘氏子孙无复龃龉魏晋之世乃益侵削诸侯四方微弱不复为乱而朝廷之权臣山林之匹夫常为天下之大患此数君者其所以制其内外轻重之际皆有以自取其乱而莫之或知也夫天下之重在内则为内忧在外则为外患而秦汉间不求其势之本末而更相惩戒以就一偏之利故其祸循环无穷而不可解也且天子之于天下非如妇人孺子之爱其所有也得天下而谨守之不忍以分于人此匹夫之所谓智也而不知其无成者未始不自不分始故夫圣人将有所大定于天下非外之有权臣则不足以镇之也而后世之君乃欲去其爪牙翦其股肱而责其成功亦已过矣夫天下之势内无重则无以威外之强臣外无重则无以服内之大臣而絶奸民之心此二者其势相持而后成而不可一轻者也昔唐太宗既平天下分四方之地尽以沿边为节度府而范阳朔方之军皆带甲十万上足以制边境难下足以备匹夫乱内足以禁大臣变而将帅之臣常不至于叛者内有重兵之势以豫制之也贞观之际天下之兵八百余府而在闗中者五百举天下之众而后能当闗中之半然而朝廷之臣亦不至于乗隙伺衅以邀大利者外有节度之权以破其心也故外之节度有周之诸侯外重之势而易置从命得以择其贤不肖之才是以人君无征伐之劳而天下无世臣暴虐之患内之府兵有秦之闗中内重之势而左右谨饬莫敢为不义之行是以上无逼夺之危下无诛絶之祸盖周之诸侯内无府兵之威故陷于逆乱而不能以自止秦之闗中外无节度之援故胁于大臣而不能以自立有周秦之利而无周秦之害形格势禁内之不敢为变而外之不敢为乱未有如唐制之得者也而天下之士不究利害之本末猥以成败之遗踪而论计之得失徒见开元之后强兵悍将皆为天下之大患而遂以太宗之制为猖狂不审之计夫论天下论其胜败之形以定其法制之得失则不若穷其所由胜败之处葢天寳之际府兵四出萃于范阳而徳宗之世禁兵皆戍赵魏是以禄山朱泚得至于京师而莫之能禁一乱涂地终于昭宗而天下卒无宁岁内之强臣虽有辅国元振守澄士良之徒而卒不能制唐之命诛王涯杀贾餗自以为威震四方然刘从谏为之一言而震慑自敛不敢复肆其后崔昌遐倚朱温之兵以诛宦官去天下之监军而无一人敢与抗者由此观之唐之衰其弊在于外重而外重之弊起于府兵之在外非所谓制之失而后世之不用也
何去非论曰据天下之势必有所以制天下之权葢权待势而立势待权而固有是之势而其权不足以固之则其势日就倾弱而天下莫能安强是以人主之于权也不可一日使之去已而分于人凡物之去已者犹可收分者犹可全也至于权也一去而不可复收一分而不可复全而所据之势随之可不慎哉昔者唐之太宗以神武之略起定祸乱以王天下威加四海矣然所谓固天下之势以遗诸子孙者葢未立也于是乎籍兵于府置将于卫据闗而临制之处兵于府则将无内専之权处将于卫则兵无外擅之患然犹以为未也乃大诛四夷之侵侮者破突厥夷吐浑平高昌灭焉耆皆俘其王亲驾辽左而残其国凡此者非以黩武也皆所以立权而固天下之势者也武后以女主专制挟唐以令天下图移神器天下之人莫不屏息重足从其制命彼得天下之权而逆持之然犹若此况以顺守者哉明皇以英果之气起平内难遂袭大统可谓谊主矣然狃于承平宴安之乆府卫之制一切废坏尽推其权以假边将禄山虎视幽蓟横制千里而军中之吏凡三千人故范阳之变一起天下大震徒驱市人以婴其锋使微肃宗召号忠义驾驭豪武奋不顾身与之从事则两都不复矣虽能再造王室然其所赖以收天下者皆为方镇矣天下之权已分于下而不全矣至于代室仅夷残盗乃瓜裂河朔以帅寇党遂相为背腹世袭不禁陵夷至于大厯贞元之间两河方镇日以强肆而当时之君畏缩摧抑常若抱虎包羞含垢媚妩不暇以茍旦暮之无事而陵犯益至虽内设禁军统以阉尹然亦不足以待天下之变故泾师之乱而神策六军召之无一至者从奉天之幸者四百士耳及章武之兴天下之为方镇者五十县官赋入止于东南八道而已而章武乃能振激武烈期于不赦排斥众议而大治之于是擒刘辟于剑南执李锜于浙西縳卢从史于昭义服王承宗于镇冀诛李师道淄青五世之袭平呉元济淮西三世之叛可谓盛烈矣然其至于后世益以不振在内之权而阉尹执之在外之权而方镇执之寖微寖削而遂至于亡焉盖唐以权夺势倾而亡天下然其亡不在乎僖昭之世而在乎天寳之载焉以其丧所以制天下之权者实兆乎此故也故其后世之君若章武者仅能自立不为之深屈而已况其非章武者乎嗟夫后之为天下者茍无意于所执之权而为人执之则视唐可知也矣
张唐英论曰太宗文皇既受内禅孜孜求治勤劳万机聴纳谏诤寛恤刑狱平壹征赋减省用度驾驭中外抚养生聚不以大寳为贵不以黄屋为心谦虚以接羣臣果断以决大事恐惧丕业务成太平之治内有房杜以经纶庶政外有英卫以征讨四方有魏公王珪之启沃有马周刘洎之议论有无忌士亷之保佑有季辅行成之正色有文本正伦之维持有戴胄伏伽之执法有世南百药之经术聴政之暇则引文学之士更直阁下以商搉古今是非谘访治